一夜無夢，早晨起來時，外面已是大亮，李鈴央穿好衣服起來洗漱，去膳堂吃了早飯，就去找常微塵，他剛和住持探讨完佛理，正打算來找李鈴央，兩人在中途會面。

“你對京城熟悉嗎？”李鈴央一見到他便開口問。

“嗯？”常微塵疑惑：“李姑娘你要做什麼？”

“你知道，皇宮如何安葬死去的宮人嗎？”

常微塵還以為她要去京城，一聽她說的話，安心下來，道：“這我倒是不知道，不過大概都是扔到亂葬崗的，宮人不比王侯，若在宮中死去，沒有人會給他們挖墳立碑。”

“你知道亂葬崗在哪嗎？”

“葬于亂崗之人陰氣重，大概會埋在山南水北這樣的陽地，我想，應該在那個方位。”常微塵朝前指了指。

李鈴央往他指的方向看，又回頭：“你能陪我去一趟嗎？我想找一個人。”

“在，在亂葬崗？”常微塵一結巴，李鈴央點頭：“嗯。”

子不語怪力亂神，常微塵倒是不怕神神鬼鬼，但是一說要去亂葬崗，他還是有些發怵。

“好，好。”結巴答應下來，常微塵便跟着李鈴央往前走。

李鈴央走了兩步，回頭問他：“你害怕屍體嗎？”

這些年做官，怎麼會沒見過屍體？

當初和李清荷去江南，餓殍遍地他都見過。

常微塵搖頭，雖然心裡發虛，但還是道：“不怕，那我們快點去，快點回來，免得她們回來的時候，找不到我們。”

李鈴央找了些幹淨的巾布，裹了帶在身上，又借了把出頭，扛着鋤頭就與常微塵一起出發去亂葬崗。

昨日她們帶了三匹馬來，淩懷川為了防止人跟蹤懷疑，是乘了過路民衆的車來的，三匹馬都被她們帶走，李鈴央兩人隻能走路過去。

李鈴央身體還算可以，常微塵四處做官體力也還行，兩人腳步快，走了三個時辰，便找到亂葬崗。

遠處看，亂葬崗極為顯眼，這片地方位于一個山坡下面，荒草叢生，四周插着很多的陰幡，中間是零零散散立起來的墳包和打開的棺材，還有不少草席裹着的屍體随意丢棄在四周。

通往亂葬崗的路很小，路上稀疏散落着白色的冥紙，還有些野狗藏在草叢裡一見着兩人靠近，就默默的朝着更深處退去。

烏鴉的叫聲和草叢的窸窣聲混在一起，即使太陽高高挂在天上，也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常微塵跟着李鈴央往前走，不自覺的戳着手臂，隻感覺渾身發冷，他彎着腰，聲音都不敢大：“李姑娘，你來這裡找什麼人啊？”

李鈴央不害怕這些，不說這裡是遊戲，就算是現實她也不覺得恐怖，人死而已，人死之後就隻剩下肌肉和骨架，這些東西會在微生物的作用下融化消失成為土壤的一部分。

每個人都一樣，沒什麼好怕的。

“死人啊，這裡難道有活人？”李鈴央将幹淨的巾布掏出來，先圍在臉上，又包在臉上，弄好了，便将剩下的遞給常微塵。

“這，這拿來幹嘛？”

“你不覺得臭？而且死人身上的微生物很多，免得我們一會感染了。”李鈴央走到一堆用草席包裹的屍體旁邊，撿起一根樹枝。

這些屍體腐爛程度還不算是很嚴重，現在還沒到最熱的時候，雖然空氣裡滿是屍臭味，但勉強還是可以接受的。

這些屍體堆疊在一起，隻露出腳的部分，因為死的時間長了，軟軟的垂着混在一起，她拿樹枝戳了一下，就聽見旁邊傳來常微塵嘔吐的聲音。

她回頭：“你幹嘛？”

江南死人可沒這樣堆在一起，如同屍山地獄般。

看得讓人心裡發慌。

常微塵一個勁的嘔吐，她走過去，常微塵趕忙攔住她：“等等，李姑娘，我馬上就好。”

他搞不懂，為什麼李鈴央不怕死人也就算了，還敢拿東西去碰屍體。

“你沒事吧？這裡的味道是很不好聞，不過也還好。”她其實也不是很喜歡這裡的臭味，不過好在現在的天氣不算熱，加上露天擺放，這裡的屍體腐臭味沒有那麼重。

“你先去挖坑吧。”李鈴央四處看了看，沖着一旁稍微高點的地方道：“那裡還行，我去找屍體，你去挖坑，一會我們一起擡過去。”

常微塵吐得上氣不接下氣，腦子都有些發昏，他懵懵答應下來：“好，我這就去。”

剛走出兩步，他反應過來，立刻回頭：“啊？我們要一起擡？”

“我一個人擡不動的，謝謝你幫忙，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想過兩天去西域的時候，和陸和淵一起，但是她們這一去回來，肯定立馬就得出發，沒有時間的。”

“你要是受不了的話，就去那邊休息吧，我一個人慢慢拖過去也可以。”

常微塵心裡糾結，他真有點怵，但是又怎麼能放着李鈴央一個人做這些呢？

這與他的君子大義相悖，他咬牙答應下來：“我隻是第一次來這裡，有些覺得惡心，沒事的，我去挖坑，你要擡的時候喊我就好。”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