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懷川緊握着手,忍不住上前抱住陸姝。
他,留不住她。
一隻沒有了束縛的雌鷹,會抖擻着遲鈍的翅膀,向高空而去,即使一開始不适應,會墜落在地上,可雌鷹不屬于大地,終有一日要回歸天空。
現在,就是她要飛走之時。
淩懷川知道。
他滿心苦澀,他想和她走,卻沒有想捆住她。
“天涯海角,我都會追上你。”
“好,天涯海角,我走過每一處地方,都會等着你追上我。”
陸姝真的很想要自由。
可她知道,自由的代價很大很大。
蒙霖已經死了,蒙家無論知不知道,都勢必會追究責任,要是淩懷川也走,蒙家絕不會放過淩家,連帶着陸和淵也會受到報複。
那樣,皇帝便有借口借題發揮,無論是打擊太後還是陸和淵,京中局勢變化,陸和淵必成困獸。
淩家本就是陸和淵在京中最大的倚靠,她絕不能随意帶走淩懷川。
“這是母後的令牌,你回去勢必會被皇帝為難,有這塊令牌,便不算是私逃。”陸姝将蘭若給她的令牌遞給淩懷川。
她眼中也有着對他的不舍:“總有一日,你我會相見。”
她沒再多說,轉身上馬,兜帽在空中飛舞,她朝着衆人招手,如同一隻即将飛翔的雌鷹,朝着遠處的天空,振翅而去。
李鈴央看着她的背影,又看向陸和淵。
“她走了。”
“嗯。”
“願她自由。”
“她已經自由了。”
陸和淵轉過頭看向李鈴央,無比珍惜的将她鬓角的散發别到耳後:“我們,也會自由。”
陸姝離開京城的事情隻有李不辭幾人知道,這邊李鈴央六人逃脫,李不辭收了箭,看着周圍亂死的士兵,絲毫沒有憐惜之意,轉身策馬回了皇宮。
皇宮最高的那座宮殿裡,有人還未安睡,燭火之中,坐在窗前的人,挾起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铿锵一聲,便将棋盤上的白子堵死。
外面有人來報,随後李不辭便走進來,跪在了此人面前。
“陛下。”
“李不辭,你說,明日母後的臉色會是如何?”他問,眼睛卻盯着棋盤,一動不動。
“臣下愚鈍,猜不出來。”
“愚鈍些也好,蠢人才好用,太過聰明反而讓人生厭。”皇帝擡眸看向李不辭,他眼中都是血絲,藏不住疲憊之色,臉色蒼白,分明一幅病弱模樣,可卻滿是自傲之氣。
“事情辦妥了嗎?”
“陛下放心,那一箭中了。”
“嗯,你回去休息吧,過幾日便将此事告知蒙家,母後不是想要蒙家效忠?那朕便将蒙家送過去,看她要不要得起了。”
“陛下,那晉王?”李不辭不敢擡頭,隻是語氣疑惑:“是否要借此機會,将淩家一網打盡?”
皇帝輕笑:“你不說,朕差點忘了朕這個聰明人皇弟,淩家把持朝政這麼久了,也是時候該換換人了。”
他又将視線放在棋盤上,捏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角落,這一子又叫白子轉死為生,有了一點生氣。
棋盤上的黑子如獵犬戲弄兔子般,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放白子一條生路。
“困獸鬥才有意思,不知道,我那皇弟又會有何作為呢?”
李不辭的頭更低了,他沒說話,隻是沉默着,将身藏在黑暗中。
李鈴央四人回了京城,李清荷平安無事,隻是決定離開京城,去尋找林娴雲的下落。
她不知道紫苑與林娴雲是否是兩個人,但總是困在京城中,對她無益,京中有人幫她繼續調查紫苑,她便去找那個也許并不存在的人。
正好借此機會,她也想回藥王谷看看。
“二姐。”李鈴央看着她,李清荷持劍站在馬邊,從懷中拿出一些丹藥遞給她:“這是一些止血的金瘡藥,你自己拿着,我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嗯。”
李鈴央眼中滿是不舍,她抱住李清荷,李清荷拍了拍她的腦袋:“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去做,終有一日,我們會再見,你無需難過。”
她往後一步,翻身上馬,緩慢驅使着馬匹消失在層層疊疊的樹林之中。
“放心,你二姐有勇有謀,即使有危險,也能化吉。”李鈴央回頭看陸和淵,點頭:“我知道。”
她眼中犯愁。
李清荷離開,陸和淵和她将回西南,這個主線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好在她現在沒有異樣,說明身體還能撐一段時間。
兩人上馬回京,京中形勢幾日之内快速變化。
蒙家沒過幾日就發現蒙霖與陸姝雙雙失蹤,蒙霖雖然是家中次子,但備受寵愛,此次失蹤,且是與陸姝一同失蹤,蒙家便在有意無意的引導中,将責任怪在太後身上。
太後黨羽受到不少沖擊,本想将淩懷川牽扯出來,讓淩家也損失慘重,可淩懷川卻拿出了太後的令牌,太後黨羽打掉牙往肚裡咽,勢力比之前弱了一些。
而就在此時,陸和淵卻提出要回自己的封地。
是夜,難得下雨。
秋日的幹燥被雨水濡濕,卻讓空氣變得更加的寒冷,雨水如雪水般,即使未曾觸碰,也讓人肌|膚生寒。
成婚後,陸和淵便一直在書房過夜,他愛護李鈴央,自然不願勉強她,怕她為難,便很自覺的睡在書房。
李鈴央早早就躺床上,她腦海中出現陸姝的一幕一幕,不知是因為雨水,還是因為夜深,她覺得有幾分郁悶。
還有,太後栽贓一事。
陸和淵肯定知道,他信了嗎?
信了,有利于她,可卻讓她難受。
不信,不利于她,可…她卻更希望,他不信。
她翻來覆去,将自己裹在被子裡,輾轉反側卻怎麼都睡不着,隻好起身坐在窗前聽雨聲。
陸姝已經離開京城,她與淩懷川雖然相愛,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在一起。
雖然此事不怪她,可說不定是她哪一次見太後的時候,讓太後發覺了,或許是那次和陸姝進宮,她表現得太明顯。
讓太後起了疑心。
她想不明白,更覺心煩。
“真是的。”李鈴央偏頭看向書房的方向:“又沒讓你别睡這裡。”
她看向外面的天空,今夜的雨有逐漸變大的趨勢,正巧她看過去是,一道閃電劃過,随後便是驚雷炸響。
李鈴央一頓,随後眼睛亮起。
山不去就我,我就去就山。
她不想錯過,也不想推開所愛的人。
她站起來,朝着房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