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湯士軍送他們出工廠。
鐘陽問起周蘭:“今天怎麼不見周主管?”
“你說蘭姐啊,蘭姐今天不在廠裡。這不馬上要放寒假了嗎,蘭姐帶着人事部的人去學校招工去了。”
“哦。”鐘陽怅然若失。
兩天後,長河的人給了确切回複,說可以按照上次商量的條件達成合作。
雙方商量好了時間,鐘陽請了假,跟着秦明川去長河簽合同,拿到了一半的定金,但這次依舊沒有見到周蘭。
元旦後,神曲的天氣忽然變得陰冷起來。
早上周蘭出門,身上穿了件過膝羽絨服,脖子也圍了條圍巾,但依舊擋不住無處不在的寒冷。
小區的居民也都穿着厚厚的棉衣,縮着脖子,揣着手,行色匆匆的,一點也不想在外面多待。
車子開出兩條街,陰了好久的天空終于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很快,街道,兩邊的房屋,全都籠罩上了朦胧的白霧。
氣溫變得更加的冷,絲絲縷縷的寒氣從汽車的縫隙鑽進來,整個車裡都冷得跟冰窖一樣。
行至路口,周蘭停車等紅綠燈,雙手互搓着放在圍巾裡取暖。
街上行人不多,這樣的天氣,如非必要,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出門。
右後方的道路隐約有幾個小跑躲雨的路人,還有個冒雨騎車的青年,青年弓着腰,腦袋下含,縮着身體,抖抖索索的模樣。
周蘭看着那個身影,隐約覺得有些熟悉。
她松開刹車,把車往路邊靠了靠。
“鐘陽。”她搖下右邊的車窗,沖着青年喊了一聲。
青年聞聲擡了擡頭,加快往這邊騎過來。
到了近前,确實是鐘陽。他依舊穿着那身黑色的毛衣,隻是毛衣已經濕透,貼在他身上,凍得他聲音都在發抖:“周、周主管,這麼巧,您去上班啊。”
周蘭把副駕的門打開:“這麼大的雨,快上車,後備箱空着呢,把自行車放後備箱。”
後備箱不大,無法完全放下自行車,自行車有一半都在車外挂着。不過好歹有後備箱的蓋子卡着,隻要路況不太颠簸,應該不會掉。
鐘陽一身濕漉漉的坐進副駕駛裡,周蘭從後座拿了件幹燥的外套遞給他:“擦擦身上的水,别感冒了。”
“謝謝您。”鐘陽拿着她的外套有點拘謹,怕把她的衣服弄髒了,他隻擦了擦手和臉頰。
周蘭打開空調,路口的信号燈經過幾輪的循環,已經變成綠燈了,她駕着車駛過路口:“你要去哪,我送你。”
“我正要去科大,麻煩周主管了。”
“沒事,在外面不用叫我周主管,叫我周蘭就行了。”
但周蘭是他的甲方,而且年長于他,不管怎麼樣,直接稱呼名字都很不合适,鐘陽道:“我聽廠裡的人都叫您蘭姐,要不,我也叫您蘭姐吧?”
“也行。”
車内溫度漸漸升高,鐘陽的身體也不像最開始那樣冷得發抖了。隻是弊端也很明顯,車内外溫差太大,很快,擋風玻璃上就起了一層白霧。
周蘭從扶手箱裡拿出一塊灰色的擦車毛巾,擦了擦主駕前面的擋風玻璃。她拿毛巾的姿勢很不自然,那條毛巾與其說是被她拿着,不如說是蓋在她的手上,被她的手舉着,一點點在玻璃上擦蹭。
鐘陽心裡一陣揪痛,她的右手手腕曾被子彈打中,所以她現在的手才會變成這樣。
他起身接過她手裡的擦車毛巾:“我幫您吧。”
周蘭的手有一瞬的僵硬,殘疾示于人前,任何一個稍有尊嚴的人都不會覺得好受。
“好。”她把手放回檔杆上,車裡的氛圍一時有些壓抑。
她換擋的姿勢也很不自然,手指無法發力,隻能依靠手肘壓迫手心的力量,以手心和擋頭的摩擦力來換擋,看起來頗有些怪異。
鐘陽擦好了玻璃,手裡拿着毛巾沒放回去,路程不短,接下來應該還要再擦幾次。
“神曲的天氣總是這樣。”他輕聲抱怨,“明明平時都好好的,一到下雨就變得非常冷。”
周蘭:“是啊,感覺比北方還冷。”
“蘭姐是北方人嗎?”
“不算很北方,在秦嶺北邊,離秦嶺不遠。”
閑聊兩句,車裡的氛圍輕松了點。
“這個天氣你怎麼想起去科大,是去找人嗎?”她問。
“也不是。”鐘陽猶豫着沉默了一下,道,“我昨天在公司加班,今天回科大上課……我在科技大學讀大三。”
還沒畢業的大三生?!
周蘭着實意外,方向盤都跟着歪了歪。鐘陽的年紀看起來當然不大,隻是他性格很沉穩,周蘭還以為他已經工作很多年了。
但比起吃驚,她第一想到的是,湯士軍他們怎麼搞的,沒弄清合作方是什麼人就把合同簽了。
“哦……哦……還在上學啊。”她不動聲色的回應,心裡卻不自禁地開始質疑起新雨的實力。
她并不是說學生沒能力獨立做項目,隻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把項目交給一個學生是不是多少有些草率了。
沉默又開始在車裡蔓延。
鐘陽知道坦白學生身份不太妥當,但他想對她坦白點。
“對了,倉管軟件的大框架都搭好了,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回頭我去長河給您演示一下?”他試圖以此來消除她的顧慮。
但周蘭現在已經開始嚴重懷疑新雨這個公司了:“不用這麼麻煩,改天我去新雨看看就好,你給我的名片上有新雨的地址。”
“好啊,那您随時有空就來,我在公司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