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很老套的,一見鐘情,甚至未婚先孕。我媽生下我後把我扔給她哥,也就是我舅舅,繼續和我爸過二人世界。直到我上小學,她突然告訴我,她和我爸分了。”
“我媽說是沒感情了、好聚好散,我覺得也是。畢竟他們兩個都是愛自己勝過愛他人,時間久了沒了激情,掰了特正常。況且他們根本就沒結婚,連财産都不需要分割。唯一難處理點的我,也從小就不帶在身邊,和他們相處都不多,幹脆繼續留在國内。”
“初中的時候,我媽得了病,查出來就是晚期。”季玄冬說到這裡,神色有些黯然,“我舅舅勸她化療,她拒絕了,拖着行李就上了飛機,和除了我爸之外的所有人斷了聯系。我爸又是個嘴緊的,等再得知我媽的消息,就是去參加她的葬禮。”
“海邊小國的教堂,建在懸崖邊上,還能聽見海浪聲。很漂亮,我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一定很喜歡這裡。”
晚風瑟瑟,河水流動的聲音和沙沙樹葉聲混合,無端寂涼。
“我爸告訴我,我媽去世前又去了好多地方,最後選定了這裡。她不想人生的終點是充滿消毒水和血腥味道的純白病房,不想彌留之際耳畔全是哀恸的哭聲。”
“讀高中的時候,我爸把我帶去了Y國,不過他也不管我,辦好學籍就消失了。”
“我媽剛去世,我爸又玩消失,異國他鄉的,從老師眼裡的好學生,一下子就成了刺頭不良。”
季玄冬笑着歎了一聲:“叛逆期上來,八頭牛都拉不住。不過混了一年多,有一天突然開竅,剛想好好學習,就被我叔叔拉去當他的男主角了。”
孟夏問:“所以你大學學了表演?”
季玄冬點頭:“名利和誇贊來得太多太快,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告訴我,我天生就是吃演員這口飯的。”
“可惜這份自信也沒維持多久。”
孟夏好奇:“你和導演是在國外認識的?”
“嗯,徐小樓導演的微電影。她那時候在國外旅遊,順路來看看。她在劇組指導的第一天,整整一天,我一條都沒過。”
“這麼誇張?”身邊人倒吸一口涼氣。
畢竟拍《無形》的時候,季玄冬已經捧上了影帝獎杯,怎麼也不能說是個新人。況且就連新人也不可能一整天連一條都用不了。
“所以我就跑去問她。”
“她說,我能拿最佳男主,第一是我叔叔的功勞,第二就是男主人設和我本人相似度太高,根本不需要什麼演技。還有最後一點,同期的電影爛得五花八門,矮子裡面拔高個,被我這個新人撿了漏。”
“一脫離這些因素,我演的東西簡直是又爛又淺薄。”
“我不服氣,但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所以我去求她教我。”
“确實有效果。但是那年《無形》幾乎把能拿的獎都拿了,我卻連個提名都沒有,他們都說我就是一鑲邊男主。”
“陸導回國前告訴我,演東西不能全靠學院老師,也不能全靠自己悟,得多看。所以之後的一年時間,我上課之餘就去閑逛打工,尤其是能觀察到很多人的地方——餐廳服務員之類的。”
“那之後再接《無可奈何》,演技也能勉強算是,突飛猛進吧。”
“那你為什麼想要回國?”孟夏疑問。
按理來說,季玄冬在國外的事業發展得這麼好,工作重心也應該是在國外。
河水潺潺,在夜裡無聲無息。
季玄冬撿起手邊的一塊石子,用了些力将它扔進河裡,濺起了小的水花,隐在夜色中。
“我在國内長大,親人朋友都在這裡,當然會想回來。而且《執劍》的本子很早就給了我,所以一直有回來的打算。後來我朋友意外去世。”他說到這裡,垂眸頓了一下,“回來的時間就提早了一些。”
孟夏見他神色悲戚,便沒再問下去。
沉默許久,季玄冬突然把話題一轉,“你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嗎?”
孟夏回憶了片刻,依稀記得是——
“試鏡?”
季玄冬對他擺了擺手指:“W市的郊區墓園。”
W市……
墓園……
孟夏瞪圓了眼睛伸出手指指着他:“你就是那個粽子?”
季玄冬:“……”
孟夏:“……”
季玄冬簡直難以置信:“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邊上人不太好意思地一縮脖子,說出的話卻格外紮人:“不像嗎?”
季玄冬:“你——”
算了算了,今天還是不和他掰扯這種事情。
他定了定神,要接着說,但是話被打斷了,那口氣實在是上不來。捂着喉嚨深深呼吸了一回,想繼續時,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你猜到我今天晚上想說什麼了,對嗎?”
“什麼?”孟夏裝傻。
他手撐在膝蓋上,捧着臉,低頭看着地上寥落的幾顆石子。
良久,季玄冬忽而歎息了一聲,但卻不含分毫沮喪。
“可能這話說出口,我們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可如果我不說,我一定會後悔。”
“孟夏。”季玄冬叫了他一聲。
被喊的人抱着膝蓋,側頭看過去,半長的發絲垂下,遮住了一半的視線,讓人瞧不清神色。
“我喜歡你。”
孟夏聽見季玄冬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