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着,便也開口了。
“微祈甯,你知道嗎。”
他收緊掌心,難得直呼她大名。
“什麼?”
兩人的手還牽着,肌膚相貼之處燙的驚人。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穿紅色。”
話題跳躍的太突然,她短暫一怔,随即輕輕笑開:“不好看嗎,我還覺得挺襯膚色的呢。”
“不是。”他搖搖頭,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看不見,便道,“那天看到你穿着嫁衣和别人站在一起,我妒忌的快要發瘋。”
說出口的刹那,陸無硯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被她方才的歪理邪說刺激瘋的。
漆黑封閉環境裡,未知給了他肆無忌憚的勇氣。
微祈甯虛空攥了攥掌心,那隻嵌着她手腕的手正逐漸收緊。
即便看不清東西,她也能感覺得到男人灼熱的目光正紮在身上,受到對方情緒感染,她心跳如鼓,渾身雞皮疙瘩一茬一茬往外冒。
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從心底湧上來,再流遍全身。
細細品味,或許這便是傳說中的酸澀。
她柔聲道:“那隻是暫時的權謀之計,我沒有想嫁給他。”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去想。”
他聲音溫和,又有些啞,伴着不怎麼均勻的呼吸聲,說起話來不像平常那般含着冷意,而是清洌中透着一股說不清的哀傷。
他每說一句,便靠近一分。
靠近一分,微祈甯便向後退一步。
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牆壁,再也退無可退,男人身上好聞的木香頃刻間便壓了下來,話語中的熱氣噴灑在頸間。
“我不敢賭。”
昏暗的光影下,他俯身湊近,輪廓漸漸清晰。
他們不是第一次挨得這麼近,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繃緊全身肌肉,心跳激烈的幾乎要躍出胸膛。
想暗自用力掙開他的手,卻被其感應到意圖,而後桎梏更緊。
兩人之間僅隔着半個身位的距離,以至于彼此的呼吸與心跳都交融在一起,分不清誰更緊張些。
陸無硯俯身垂眸,長長的睫羽蓋住眸光,一眨不眨地将懷中人每一寸面部表情收入眼底,卻有意避開她的眼睛。
“得知你生病的時候,我恨不得抛下一切,隻想親眼确認你是否安好……可他們不讓。”
說到最後,他自嘲輕笑,聲音卻浸上一層悲涼。
微祈甯眨眨眼,面對突如其來的衷腸,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呵……他們說我是将軍,需要我在那主持大局,可誰也沒問過我,到底想不想當這個将軍。”
“他們都對我有所圖……隻有你,不曾有害我的心思。”
她被說得偏過頭,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他還在說。
“那天過後,我一直在想,若我沒有及時趕到,或者那個山寨不是我的,你該怎麼回來。”
她一怔:“等等,你剛剛說,‘山寨’是你的?”
他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是我的一個據點。”
得到肯定回答,她腦海中的怪異感當即被吹散,隻一瞬間便想清楚其中關鍵。
竟然如此……原來如此!
陸無硯從來沒有承認過那個山寨,加之他今天如此反常……不,不應該說他反常。
因為這就是另一個人格啊!
“陸無硯?”她喃喃,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嗯?”
“你現在是我記憶裡的陸無硯……還是說,你是另一個他?”
………………………
男人沉默了約莫有半分鐘,就在微祈甯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話的時候,才聽到他近乎壓抑的聲音,一字一頓地擠出苦澀。
“我也是‘陸無硯’,但我應該,和你記憶裡的不是一個人。”
她稍稍将頭後仰,一時間難以找到合适的措辭:“雖然但是……我腦子裡有點亂,先讓我緩緩。”
“緩什麼,見到我很意外,還是我們很難區分?”
太抽象了,真的。
如果她有罪,應該讓律法來制裁,而不是讓她猜分裂患者的兩種人格,猜不出來還要被吓唬。
“嘶,主要你倆這切換還挺絲滑,我沒啥心理準備就換人了……”
陸無硯神色郁郁,聲音很低:“如此說來,你更習慣的是他了?”
她小心回了下頭,未曾想恰好對上男人明亮又略顯抑郁的眸,忙解釋道:“不不不,您可千萬别這樣想。你們明明都一樣嘛,都一樣。”
話落,頭頂傳來一聲苦笑。
“都一樣……哈。”
陸無硯徑直起身,同時放開了二人緊攥的手。
身前的壓迫感驟然散去,她條件反射地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沒别的意思,隻是暫時緩解緊張情緒,順便争取一點思考時間。
然而這套不起眼的小動作,落到有心人眼裡,就變了味道。
男人一言不發地背過身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趁着這個安靜的間隙,微祈甯摸索着走到桌子旁邊,點着了蠟燭。
整間屋子瞬間籠罩在光亮下,視野豁然開朗,連帶着原本焦灼的氛圍都被光驅散了不少。
即便滿屋都因為這束燭光增添了溫馨,可陸無硯仍獨自站在陰影處,背影看起來相當孤獨,與這世間格格不入似的。
她挪着小碎步繞到他面前,迫不及待想看看這第二個人格是什麼樣子。
或者說,看看和第一人格有什麼區别。
誰知一轉過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男人蒼白的臉,以及眼尾異常顯眼的紅。
她緩慢眨了眨眼,腦袋一下木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