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遠處,盧刃中氣十足的應道。
微祈甯不理解什麼老規矩,但鑒于方才的尊卑事件,這次她主動閃身把路讓出來。又非常識相地落後他半步走。
說來奇怪,兩旁的路邊被參拜的将士圍着,但路卻一點都不顯窄。
而且這個架勢……幻視登基。
尤其前頭的陸無硯長身玉立,殷紅滿身。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像處心積慮發動政變,終于登上皇位,但身後無人,隻好以鮮血強迫前朝文武臣服的暴君。
而她就是在暴君手底下盡說讒言的小太監。
微祈甯邊走邊咂摸,隻顧着感慨想象力豐富,全然忽略了旁人都在跪着,而陸無硯也并沒有單獨讓她起來這件事。
走着走着,陸無硯冷不丁回頭:“你跟來做甚?”
她一驚,差點沒刹住腳撞他後背上。
“不是議事嗎?再不走茶就涼了。”
陸無硯罕見語塞:“……你還挺上心。”
微祈甯謙虛:“沒有沒有,一般上心。”
陸無硯道:“先讓他們休整片刻,有事午膳後再議。”他頓了下,額外加重語氣,“一貫如此。”
“……噢。”微祈甯悻悻地立在原地,跟也不是停也不是。
難怪說談事都沒人動,原來是這麼個老規矩。
在她看不見的身後,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捏了把冷汗。沈拓本想阻攔,伸手卻慢了半拍,最後隻無力的抓住一小片空氣。
……
午後,大小将領齊聚一堂。依着老規矩,聽将軍論功行賞。
微祈甯跪坐在陸無硯右手方,表面看上去安安靜靜的在聽,實際魂已經走了一會了。
她怕再出岔子,趁吃飯向盧刃打聽好了規矩:
凱旋論功,铩羽總結,論完功還要論過,先君子後小人,哪次打完仗都這樣,沒兩個時辰下不來。形式上有點像小學生總結大會。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盧刃已經提前給她打預防針,待會一定會治他倆“監管不力”的過。
沒有功勞,全是苦勞。
哪怕她忙前忙後一宿沒睡,不光逮住了放火的兇手,還讓損失降低至最小化。
他喵的,一想起來就氣的人牙癢癢。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微祈甯發散思維将曆史上下五千年都想了一遍,也沒搶救過來,最後隻得迷迷糊糊的縮在座位上打瞌睡。
頭頂上,陸無硯不動聲色的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心底已然有了别的考量。
他敲敲桌子,蓦地開口:“糧倉失火了?”
話音剛落,滿意的看見某人猛打了個激靈。
捕捉到關鍵字的微祈甯瞬間困意全無。
糟了!該論過了。
一時間,包括陸無硯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看向她,勢必要個合理的解釋。
目光裡有審視,有不忍,掃到沈拓時,居然還從他眼裡看到了一絲絲擔憂?
詭異,太詭異了。
她被幾十雙眼睛盯的頭皮發麻,更别說一個沒盯住,以盧刃為首的副将已經齊刷刷跪了下去。
但她不想跪。
隻不動聲色的挺直了背,雙手交叉手揣在膝上,面帶微笑的側身面對陸無硯。
為顯尊敬,還特意壓低視線,也因此錯過男人眸中陰狠的殺意。
但彼時,毫不知情的微祈甯還在試圖解釋。
“是。不過三名放火者已經被緝拿,現關在地牢,等候将軍發落。”
陸無硯漫不經心的轉動手上的扳指,淡淡道:“損失如何?”
這個語氣,聽起來不甚在意的樣子。
隻是……能真的不在意嗎?
“……粗略統計三百斤左右。”
她一時拿不準陸無硯的意思。
不過對于存儲上萬糧食的倉庫來說,這點損失尚在可控範圍内。
“事發時,北邊是誰在守?”
微祈甯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底下一渾厚嗓音打斷。
“莫将失職,任憑将軍責罰。”
男人邊說邊以頭搶地,他磕的實誠,沒幾下額頭便通紅一片。
陸無硯語氣未變:“砍了。”
微祈甯瞬間變了臉色。
砍……砍了?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砍了?
他有錯,但罪不至死吧?
她慌忙起身和男人跪在一起,試圖求情:“那個……”剛發出半個音節,陸無硯便冷飕飕的甩過來一記眼刀。
與之同時,他一下令,親衛軍立馬出列兩人,一左一右托起那人捂着嘴帶了下去。
他死命掙紮着,卻連最後一聲都沒發出來。
随着人被拖走,四周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第一個被問責的人已經付出了生命代價。
此時此刻,死亡的利刃懸挂在每個人頭頂。
特别是微祈甯。
她被那個充滿殺意的眼神鎮住,幾次張嘴都沒能發出聲音,寒意順着脊梁一寸寸爬上後背。
看着看着,腦海中一下跳出來四個猩紅的大字。
“殺雞儆猴”
雞有了……那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