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意外,順勢道:“為什麼?鈴蘭是管咱們的嗎?”
“不是。”
“可我見大家都有些怕她?”
“不是怕她,是……”
女孩擡眼好像有話要說,但又很快垂下頭顱,如此反複了幾次,最終無奈的搖搖頭,再次擺出一副拒絕溝通的态度。
“總之她是上頭的人,你别再問了,知道的太多對誰都沒好處。”
微祈甯隻好再次追問:“她是陸無硯派來的嗎?”
“……”
得,又不說話了。
目前隻有鈴蘭能正常交流,看來還是得把突破口放在鈴蘭身上。
……
靜了半晌,一嬌滴滴女聲突然響起,打破四周的和諧氛圍。
“哎呀!這麼爛的菜吃的得嗎?将軍們因此壞了肚子誰來負責?”她大呼小叫着用兩根手指撚起菜葉,臉上表情嫌棄的不行。
同灰頭土臉幹活的衆人不同,來人杏眸粉腮,發髻精緻,連身上穿的都不是普通的麻布衣裳,是鮮亮的孔雀藍緞子。
雖聽語氣有些眼高于頂的意思,但其一颦一笑真真是嬌韻。
微祈甯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對方一番,越瞧越納悶:這身打扮可不像個随軍之人。
女人圓眼一瞪:“看什麼看,你們幾個賤蹄子定是把好吃的偷偷藏起來了,待我回禀了将軍,一個個要你們好看!”
“我……我們……”
幾個女孩被吓住,嗫嚅了半天,誰也不敢再動。
微祈甯不動聲色的看在眼裡,心中默默有了考量。
洗菜的姑娘膽子大點,主動站出來解釋道:“丁香姐,這已經是挑選過的最好的菜了,我們真的沒有私藏……”
丁香勃然大怒:“還敢頂嘴!”
“啪——!”
響亮的巴掌聲響起。丁香力道不小,剛還和她力争的臉此刻猛地偏向一邊,細看下去,女孩眼圈隐隐泛着淚花。
微祈甯湊過去不着痕迹把挨了打的姑娘護到身後。
“丁香姑娘,她們真的很盡力的在弄吃食,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上來就打人,不太好吧?”
“呦,我當是誰敢如此出頭,原來是咱們前相府千金微大小姐。”丁香裝模作樣地用帕子拭淨了淨手,話裡話外透着嘲諷。“我勸您啊,還是收收您那無處安放的善心,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壞了,熟人局。
“你認識我?”
“軍營裡誰不知道,昔日千金之軀淪落到如今為奴為婢,歸根結底隻是一個瘋子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我是不是東西你說了不算,但你确實認不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她壓着眼皮,語氣平淡無波,但刻在骨子裡的上位者姿态自使其不怒自威。“更何況……你背後有人,怎知我背後沒有?”
狐假虎威,誰不會啊。
丁香眸光微閃,卻還是梗着脖子,一副十足的色厲荏苒樣:
“少吓唬人!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帶罪之身,身份上連最低等的奴隸都不如!”
微祈甯原不想在這起争執的,不過既然有人搬出了戴罪的事,她便更要借着由頭好好說道說道。
“我雖為戴罪之身,軍中卻也鐵令如山,在營裡殺人而不用償命的,我應該還是第一位。”她面上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你不妨猜猜是誰給我這麼大權利?”
這番話假意詢問實為威脅,畢竟除了某人,誰又敢有這麼大權利。
丁香不傻,當即想清各中利害。
她是歌女出身,運氣好演出時被路過士官看上帶在身邊,哪裡見過真正的高門貴女,更别說是丞相千金這種大身份,若放在以前,連去丞相府做丫鬟都夠不上格。
賣笑讨生活的人最會看的就是眼色,有沒有底氣一眼便知。
“即便你背後的主子來了,也不敢這樣對我說話。”見對面陷入沉默,微祈甯又不徐不緩的地補了一刀,坐實了後台。
“你……你等着!”
本想耀武揚威卻碰了根硬釘子,丁香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留下一句示威便灰溜溜的離開了。
目送丁香走遠,微祈甯回過身查看剛才被打的姑娘。
“還好吧?”
不問還好,這一問,幾個女孩對視一眼,紛紛下跪拜她。
“多謝貴人相助。” “多謝貴人救命之恩。”
微祈甯有些慌神,活了這麼多年還沒受過旁人如此大的禮,扶了這個扶那個,忙的不亦樂乎。
“好了好了都起來,談不上什麼救命之恩,頂多是路見不平而已。”
被打的女孩固執地跪在地上,邦邦磕了幾個響頭,語出驚人:
“貴人身份顯赫又心地善良,和那些畜生必定不是一路,我們幾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
“起來說,起來說。”
“亂世當道,普通人尋個安身之處已是奢望。我們幾個在世間早已無依無靠,但求痛快一死,還望貴人成全!”
故事走向完全出乎意料,微祈甯愣在原地:“多少人即便遍體鱗傷也要堅持活着,你們一身無病痛,二得軍隊庇佑,為何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