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傷是她自己劃開的,足有十公分長,橫在鼻間,血紅猙獰,皮開肉綻。起初幾乎是血肉模糊、嫩肉外翻,極其可怖。
如今一看,也隻是稍微好了一點。偏偏她生得肌膚勝雪,朱唇貝齒,本是一副美人模樣,如今卻像早逝的蕪夫人。
天光微微亮起,燭火尚未熄滅,暗影在銅鏡上隐隐約約地搖曳,映出的面容仿若女鬼一般。
她将藥水塗在臉上進行清創,刺痛感讓她眉頭微微一皺,卻也隻是一瞬,随後便将剩下的藥均勻塗好。
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不過這道傷到底還是會帶來些麻煩,比如那些閑言碎語、風言風語。
雖然她并不懼怕名聲在外是好是壞,但若是能夠扭轉風評,她也會去做。
畢竟好名聲對她有利,對自己而言有利之事,為何不做?
隻是若實在無能為力,她也不會讓他人的言論幹擾自己行事,便是祝裴雲的話,她都未必全聽,更何況其他人。
帳中,一人向副首領進言:“頭,後天便差不多能抵達目的地了,這桃姑娘該如何安排?”
“之前聽聞,她欺騙了您,并非什麼桃花樓的倡人,而是小官員家的千金。
“倒不是說身份有何不妥,隻是她若滿嘴謊話怎辦?還望頭您慎重思量!”
副首領自然明白與虎謀皮的道理,其中兇險不言而喻。
但他心中暗自盤算,或許能從言語的細微之處尋得漏洞。
将這女子牢牢掌控,讓她吃些苦頭,磨去她算計的心性。一介女流,與她合作,不過是給她幾分顔面罷了。
“到地方後,把人送給大首領,吩咐下去,别把人弄死了。留她一條命,不管是弄成瞎子還是啞巴,隻要活着就行。”
“如此,既能給三當家一個交代,也算教訓了她。”
祝觀明此刻仍在帳中,她向來善于在紙上做些手腳。
出門總會攜帶筆墨,有一種汁液,塗上後肉眼難見,唯有加熱才會顯現字迹。
不過,是否使用,全看事情能否成功,以及有無必要使用。
畢竟,這種一旦被察覺便毫無轉圜餘地、人贓并獲的事,她極少去做。
至于此次,說實話,就副首領那豬狗不如的腦子,她一眼便能看穿對方的心思。
所以才敢冒着風險使用此等不公正的手段。
副首領必定會在半路反悔,想着既要讓她死,又能有個合理的交代,來個一箭雙雕。畢竟,死人是永遠不會背叛的。
她早就說過大首領一萬自己手下死亡一事恨死了她,副首領自己不願動手,便會借他人之手。
隻要她不死,副首領既能落得個人情交代過去,還能教訓自己看不起的女子,對方可一直覺得受制于她,憋屈死了。若她因此出了意外,讓三當家不喜,那也與他無關。
三當家喜歡冰清玉潔,孤芳自賞的女子。
對此她曾向副首領提及原計劃,可以先将她暫時關押起來。一個面對牢獄之災仍不為所動的故事,足夠引起三當家的興趣。
這樣既能給大當家一個交代,又能利用三當家喜歡高傲女子的喜好。
到時候,副首領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說,此女子本來是要獻給三當家的,聽聞三當家英明神武,芳心暗許終身。
此女子起初滿心歡喜,可聽聞有人說她是騙子,覺得不可理喻。
她自覺雖非良善之人,但為了生活已然委曲求全,如今還要遭受污蔑。
自己入桃花樓前好歹也是官家千金,隻因身份落差才隐瞞實情。如今被人揭穿,又自知難逃一死,自然奮起反抗。
剛好可以迎合三當家的喜好,又能避免三當家調查她的身份問題。
實際上,哪有那麼多借口,祝觀明的重點是要拖延時間,第一個是給囚車裡的人治傷,還有可以脫身的機會,不然那人可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第二個是她要調養臉上和身上的傷勢。就她現在這副模樣,真去了匪寨才是死期。
副首領肯定巴不得她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去見三當家,然後以這副狼狽醜陋的樣子,被盛怒的三當家殺掉。
不然,他怎麼能誇現在的她是西子捧心呢?那種極易色迷心竅的人,若對長相不看重,才是真的有問題。
隻要他有給三當家準備“禮物”,“禮物”後面怎麼樣了都可以,送和沒送才是最重要的,證據證明送沒送到也不重要,更加送到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