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隊伍再次停下時,他估摸時間,再過一個時辰便要天亮,這時,卻來了一位他意想不到的人。
是之前救下的姑娘。
……
祝觀明也不知自己為何又走到了這裡,停在了這個囚車面前。這幾日,她總是會在夜半時分驚醒。
心中既害怕又慶幸自己的幸運,慶幸當時看到囚車上放着武器,便趕忙趕來;又害怕自己在苦苦掙紮之時,已然抱着必死的決心。
但她曾對祝裴雲說過,不是魚死網破,便是毀容也要将東西抓住,如今看來,也算是應驗了。
是眼前這個人,在危急時刻殺死那幾人,救了她的性命。若沒有對方,她隻怕早就香消玉殒。
對方眼神冷漠,毫無情緒波動,卻也成了磨平她一切情緒的良藥。
就好似一個被萬千思緒、各種複雜情緒交織纏繞,焦躁不安、抓耳撓腮的人,突然被扔到極度寒冷的北地。
凍得思維都變得呆滞,注意力也逐漸分散,隻能看着滿天冰霜,茫茫白色,心中唯有一個感覺,那便是冷。
反而在這極緻的寒冷中冷靜了下來,因為根本顧不上其他。
當時,她的情緒就像被一盆冰水猛然潑下,被突然打斷,對方直接告訴她,你已經安全,可另外一個人卻陷入了危險。
她趕忙為對方喂藥。比起抓住竹竿被人牽着帶回岸上,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給自己遞竹竿的人,此時卻仿佛半截身子都已入土。
剛上岸時,她還滿心茫然,而自己的救命恩人卻在淺水灘,像屍體一般随水飄動,生死不知。
後來回想起來,她也會後怕,隻是一直為了生存想盡辦法,根本來不及害怕。
而且和對方待在一起,她感覺比較安全,也沒有再做噩夢。
偶爾察覺到自己心中泛起絲絲情緒,又因為夢中的場景和當時的情況一樣,一切都被打斷,醒來後,情緒也隻是短暫波動了一下。
整個事件下來,她的記憶中唯有自己的好運氣,以及對方那雙冷漠的眼睛,得出的結論便是,救命恩人不能死!
她停在囚車前,見對方還在呼吸,還活着!她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輕聲問:“醒了?”
李緘遊點頭應了一聲,抓住木杆,靠在囚車一側。
祝觀明漱口後,重新裝了一碗蝦粥,又将巧雲挑好的魚肉放入其中,還搭配了青菜、蛋羹,将雞腿放在另外一個碗裡。
“我是來送飯的,你先吃吧。”李緘遊道了聲謝,端起碗便吃了起來,速度雖快,卻不失文雅。
祝觀明見他大口吃飯的樣子,看着十分下飯,便又提前拿出蠻頭遞給他。
他吃完後,将碗筷收起,沒有再吃蠻頭。祝觀明趁機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救人嗎?”
李緘遊有些疑惑,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問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會救人,做了便不會後悔。”
祝觀明又問:“我拿了你的武器,你也不生氣?”
“這不是交易嗎?武器換食物和藥物,實際上若沒有你,我可能也早已死去。”
“就算你真搶走了武器,我現在也無能為力,日後奪回便是。你如今有需要,它留在你那裡比在我這兒有用。”
祝觀明聞言,繼續追問:“你怎麼能确定你可以奪回去?”她本以為對方會回答類似“因為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你搶不走”。
或者“你沒有那個勇氣”,好一點的回答可能是“我覺得你不是這種人,你不會。”
可沒想到李緘遊什麼都沒說,那副笃定她沒有能力搶走的樣子,雖是事實,卻還是讓她心裡有點不爽。
她接過碗,轉身離開。巧雲早已等在帳門口,“女郎,護衛說要停到午時才走,藥也已經送到。”
祝觀明點了點頭,坐在蒲團上,看着桌子上擺放的瓶瓶罐罐,開始調配新藥。
巧雲又将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她,“女郎,聽說同行的有王家二公子。”
祝觀明手上動作不停,“可是太醫署王太醫令家的?”巧雲點頭,“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