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隊長瞄了一眼車内的觀察鏡,見白苒神色坦然,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讓局裡去調,車裡不是取證場所,到時候去問詢室你把經曆再說一遍。”
“哦。”白苒點了點頭。
在警車駛出萬享街進入行政區後,圍觀的路人逐漸變少。殷泠泠見白苒終究是被扯到這事裡後,把關掉的情緒調節器打開,擦幹了眼淚,車内外的氛圍變得極為安靜。
一直在聽車内對話的曲瑾懷,仗着在場隻有白苒能看見他,指着坐在前排廖某人的腦袋。
“要不要讓他……”
白苒看向窗外,緩慢地搖了搖頭,示意曲瑾懷不要節外生枝。
比起把自己摘出去,她更想與有權力去調查這件事的人合作。
公司的構成相當複雜,董事會也不一定是一條心,更何況他們明知道程子賢的特殊,還把他交給警方,怎麼看這裡都有些貓膩。蓮十星不在的公司并不值得她信任,她能相信的也隻有看公司不太順眼的警方。
……當然,也不能全信。
白苒在車裡突兀的搖頭動作讓精神繃緊的殷泠泠産生了誤會,還以為白苒在對她感到失望,哭腫的眼睛裡全都是歉意。
“苒姐……”
“沒事,我在想那小子究竟後不後悔沒請我吃頓好的,非要去吃公司食堂。”白苒察覺到了殷泠泠的不安,對她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笑容看起來相當缺德。
在問詢室裡趴在桌上睡覺的程子賢連打了兩個噴嚏,他有些崩潰地坐起來,抽了兩張紙,頂着未休息好的紅腫雙眼,對着坐在門口的兩位警察開口。
“不好意思,能給我點熱水嗎?”
被帶到警察局之前程子賢一直在公司的休息室補覺,睡眼惺忪地被董事會傳話的叫起來,也沒有衣服可換,隻剩下昨天穿的那套花裡胡哨的西裝。雖然穿了一天,還在紙闆上滾了半宿,但好歹是定制的衣服,也不丢面。
結果他剛一出門,就被他同事扒了身上的全部裝飾品,一邊說着什麼公司财産不能就這麼見報影響形象,一邊轉頭對着警察說會找個專門的盒子把這些證物裝起來,一定要努力給他定罪。
這話一出,連當時帶他出來的警察眼裡都帶上了些憐憫。
滿是褶皺的西裝,散亂的頭發,熬大夜的黑眼圈,看着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他坐在問詢室回過神來,就覺得出門那形象很羞恥,他覺得他一定要洗清嫌疑,不能讓這個黑曆史見報。
想到這裡,他歎了一口氣,擡頭對着那看守警察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
“謝謝。”
然而以他現在的形象,這個微笑讓他看起來更慘了。
遞水的警察發自内心地覺得他有點可憐,看了另外一個警察一眼,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隻是搖了搖頭。
“你的嫌疑……知道什麼說什麼,好好配合調查,我們廖隊不會冤枉好人。”
“嗯,我一定配合。”
程子賢點了點頭,垂下眼睛,他喝了半杯水後,重新趴在桌子上。
——你一直在裝睡。
一直在他身邊與他共享視野的小程,毫不留情地指出程子賢的僞裝,他很清楚程子賢在與那個董事會的女人對話後,腦子就處于清醒狀态了。
——嗯,确實,有什麼感想?是不是很失望?
對于小程的指責程子賢并沒有否認,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讓年幼的自己看見這一幕,終歸還是有些忐忑的。
——沒有,你好厲害。如果那時候我有你這麼厲害就好了,面對那些人,都是媽媽在幫我說話。
——哪些人?
——抱歉,大我,我暫時不想告訴你,影響你的判斷。
他昨晚就發現小程在瞞着他事,但一直沒有機會去問他,而現在這個回答讓他心中生出了猜想。
他程子賢并不是單純的被卷入事件的倒黴受害者。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細想,問詢室的氣壓門突然發出了滴滴滴的身份認證音,屋内的兩個警察同時起身,适度裝出被吵醒模樣的程子賢從臂彎中擡起頭,看向門口。
“進來吧。”廖隊長向前一步,聲音有些無奈。
在他身後走進來的正是白苒和殷泠泠,她們兩個毫無緊迫感地朝着程子賢比“耶”,而跟在她們身後的曲瑾懷徑直朝着他飄了過來。
“白苒讓我問你受沒受虐待。”曲瑾懷的語氣不情不願。
程子賢看了一眼都在忙着接待新來人後,輕輕搖了搖頭,遞給曲瑾懷一個“你怎麼變成了這樣的眼神”。
“白苒幹的。”
感受着曲瑾懷的怨氣,程子賢頓時覺得心裡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