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三十六個城内的生态不一,各勢力在各個城市内行使的權力也不同,但這對于生活在三十六個城内的普通公民來說,都不是他們關心和能關心的事情。
這一點在三十六号城尤為突出。
在這個享樂的都市内,隻要公民有情緒上的波動,就會被發送到公司的監控網上,生成一個完美的方案,再由專人去制造一場當事人察覺不到的小小驚喜。
而那些無法用驚喜纾解的情緒,就隻能交給警察來預防和終止犯罪,所以對于這些公民來說,在平日裡見得最多的,也是最親切的還是警察。
所以上了警車就像上了狂歡節遊行的花車,路上的行人都伸長了脖子向着車裡瞧,想要看看今天是哪個中獎的幸運兒可以去警局裡進行一日遊,接受長篇大論的教育,被拍成警示片成為下一周的頭條。
這“夾道歡迎”的架勢,與那些名冠三十六城的明星不遑多讓。
盡管這一幕是三十六号城人人都熟悉的流程,但對于曲瑾懷來說着實是個新鮮事。
他趴在那單面防窺玻璃後面,對新城區的建築和規劃不斷發出感慨,像極了第一次出去春遊的小孩子。
然而白苒此刻可顧不上曲瑾懷的感慨,她沒有像廖某人那樣沒形象地靠着那根據調整線條的流體椅,反倒正襟危坐,把背挺得筆直,像個生了鏽的機器一樣轉着腦袋,臉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泠泠……”
坐在她旁邊的殷泠泠在上車後就關了情緒調節器,情緒一激動就淚失禁的特性被徹底解放,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苒姐你對得起我嗎!”
“我……”白苒一時詞窮,說實話她有些心虛。
在她主動攪和進這起案件中後,殷泠泠的情緒就開始爆炸,在廖隊長的目光下繞着現場的警戒線走來走去,不斷甩手,看起來極其崩潰,嘴裡還不斷嘀嘀咕咕,像是在作法。
這架勢搞得原本以為看到了三角戀現場的廖隊長都有些毛。
至于嗎?
挺至于的。
白苒從廖隊長的臉上看出了質疑和不贊同,但她隻能長歎一口氣,等着殷泠泠自己平靜下來。
她知道殷泠泠情緒爆炸的理由。
殷泠泠進入公司的時候隻有十五歲,由于體質問題,一旦情緒有波動就止不住地流淚。由于當時趙洪濤的優績主義執行得相當到位,整個研究中心都不願意惹火上身,願意抽出時間安慰她,幫助她平複情緒的隻有程子賢和剛進研究中心的白苒。
而殷泠泠進入公司的緣由,也并非她在感知方面的天才數值,而是因為她是某個事件的受害者。雖然白苒的權限難以查閱到她的經曆,但從她全部親屬一欄已故的标識來看,也不難猜出發生了什麼。
全家被殺,公司保護她的人身安全,而她則需要給公司打工。
或許是同病相憐,白苒對她伸出了手,當了一次“雞窩裡的老母雞”。
所以對殷泠泠來說,程子賢和白苒就是她的哥哥姐姐。
随着白苒在研究中心逐漸掌握話語權,再加上她可以使用白苒給她的小道具控制眼淚後,殷泠泠逐漸走出了過去的陰影,性格也變得開朗活潑,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程子賢調離了研究中心。
殷泠泠則視他為叛徒,決定一年不要跟程子賢說話。
然後,白苒也辭職了。
研究中心隻剩下殷泠泠一個人。
“你們兩個偷偷跑出去玩,還不帶我!”
雖然這麼點小事不至于哭,但殷泠泠她是真急了。白苒當時跟人事提了辭職後跑得飛快,就連從公司宿舍搬出去都沒通知任何人。殷泠泠當時拎着一大堆東西上門去安慰,結果撲了個空,她知道她苒姐心情不好,就很老實地沒有去打擾,想着等趙洪濤下周被徹底丢到工廠那邊之後,再以此來向白苒邀功。
然而,與苒姐偶遇重逢這事被搶先了。
還是被她們研究中心的逃兵程子賢搶先的。
一個逃兵居然敢偷跑!
“我們倆碰上那也是個意外啊?”白苒的辯解在梨花帶雨的少女面前顯得尤其蒼白,她隻能不斷重複着扯紙遞紙的動作,“我去面試,然後他正好談業務出來,我們倆就撞上了。”
談業務?程子賢最近的業務隻有去給引巢科技公司遞台階這一樁。關于他們未經公司批準就要發售新一代情緒調節器這事,隻要是公司的員工,多多少少都知道。
……這樣下去,警方說不準會把白苒也當嫌疑人抓起來。
畢竟他們不知道白苒這次辭職的原因,很容易做出白苒辭職缺錢被威脅,然後一不做二不休,與前同事合謀這種猜想。
她越想越覺得恐怖,心裡開始着急,她一着急眼淚流得就更兇,她淚眼蒙眬地瞄了一眼前排,靠着椅背懶懶散散的廖隊長看起來并沒有仔細聽她們的對話,索性借着這點撒潑。
“我不管!”殷泠泠一把搶過白苒手裡的紙巾,“他都多久沒跟咱們聯系了!”
可廖隊長終究是個老油條,這種等級的糊弄自然瞞不過他的耳朵:“你去面試……你去哪面試的?”
“引巢科技公司。”白苒答得相當坦然,她知道無論怎麼掩蓋,最終還是會被調查出來,“我昨天去那裡面試,出來的時候意外碰到了程子賢,然後我們去吃了一頓飯。”
“去哪吃的?”
“摩天大廈的自助餐廳。”白苒想了想補充,“那裡有監控錄像,可以證明我們在那裡,但是我們出去的方式可能不太能讓你接受……”
“……”
還是公司的地盤,如果他們想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