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頂旅館的蘑菇頂上有兩扇窗,盡管屋裡拉着厚厚的窗簾,但依舊有暖黃色的燈光從窗簾縫隙中逃逸而出,這對于這已經完全緘默的夜城來說,相當刺眼。
人工月亮似乎捕捉到了這一異常,飄到了它的腦袋上,将它傘蓋的影子印在了街道上,那潮濕斑駁的外牆此時也被這強光“美顔”一番,變成了童話故事裡那樣誘人可口的模樣。
可屋裡發生的事情可不怎麼溫馨,對着城門那條路的窗内不斷傳出“拆家”的聲音。
就在那人工月亮被聲音吸引,想要靠近的時候,噼裡啪啦的聲音停了。
之後窗戶砰的一下被關上,恢複了原本的安靜。
曲瑾懷捂着懷裡的鳥嘴飄在空中,貼牆站着的白苒将窗簾拉開了一點,順着露出的縫隙,目送天上飄遠的月亮。
半晌,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氣。
他們隻是到對面的房間找進入心相空間核心部分的鑰匙,沒想到天上的月亮也是一個活着的守衛。
警報解除後,房間内的幾人各回各位,互相看了一眼。
旅館給041安排的這間房與白苒他們選的305宛如鏡像複制,如果說唯一不同的……他們那間是大床房,而這間房間是雙床。隻不過現在,這屋子裡被白苒翻得亂七八糟,隻能看見雙床房在堆起的被褥山下面,露出的兩個床腳角。
就在這宛如狂風過境的窄小房間裡,即将爆發一場……毫無氣勢的争吵。
兩軍對壘,以雙床那被床墊填上的縫隙為界限。
“你沒聽見046說話?在城門那陣是她先開的口。”
率先開口的是甩鍋一号白苒選手,她抱着手臂,盤腿坐在她剛摞起來的沙發墊上,眯起眼睛毫不客氣地對着曲瑾懷指指點點。
甩鍋二号曲瑾懷聽到白苒這質疑,瞪大了眼睛,虛着聲音盯着她的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聽你開的口,你來了一句解救同伴我還納悶你為什麼直接暴露我們的目的!”
聽到甩鍋二号選手的狡辯,甩鍋一号白苒一拍大腿,擺出“我有異議”的姿勢并使用了萬能句式。
“那你怎麼不問我啊!”
句子裡含疑問量為零,理直氣壯百分百。
“我要怎麼問你!這一路上你的行動邏輯正常過嗎?”
曲瑾懷聽着這話,倒吸一口涼氣,欲罵又止。
“好吧我承認你是新手,我作為前輩應該管管你,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任你行動了!但是,但是,在心相空間隻有你能看見,我看不見這種事情真的可能嗎?!”
仗着靈魂不用喘氣,他在白苒開口前,一口氣将他的疑問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抖了出來。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你不也說我是新手。”
白苒也知道這不是曲瑾懷的錯,她隻是單純地想要把這個鍋甩出去,畢竟……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這女人是我中介,這公寓就是她介紹給我的。”
“……那你怎麼沒認出來。”曲瑾懷有點崩潰地扯着他的頭發,好在靈魂不會脫發,這裡也不需要清理。
“……我說實話,我現在也想不起來她的臉,她使用了某種認知幹擾。”
但這隻是借口。雖然白苒對着那位占了046身體的中介小姐說她掌握了一切情況,但事實證明她過于自信了。
她相信了曲瑾懷所說的公寓規則,誤認為這就是一場可以在假期解決的簡單實驗,就像平時在公司裡那樣,在心相空間内進進出出,完成普通研究員無法完成的壯舉……但現在的事态明顯超出了單純的心相空間探索。
她在公司中進的那些心相空間都有事前資料,組員們會交叉對比,确定哪裡是事實,哪裡有問題。
而這裡隻有一個曲瑾懷。
曲瑾懷确實不會騙她,但他的認知可能早已被扭曲了。
而她,把那些可能出現的假情報當了真,帶着程子賢闖入了一個别人的實驗場。
這些念頭在她的腦子裡過了一遍,白苒歎了一口氣,攤開手,大大方方地接起了屬于她的鍋。
“我也承認我辭職之後警惕性降低了,最近是有點飄,這種錯誤下次不會再犯。但她如果不是跟你一樣能變臉,能随意進出心相空間的存在,那她一定能使用公司的那種觀測窗技術。”
“……我也有問題。”曲瑾懷小聲地說。
白苒:“我都說了是我的問題!你非要背這個鍋嗎!”
曲瑾懷:“……”
高高堆起的被山上,站在棉被之巅的程子賢(鳥)結結實實打了兩個噴嚏。
由于他剛剛醒過來,接不上這兩個人連珠炮一樣的對話,還控制不好變成鳥的身體,隻能用爪子死死地抓住腳下随時可能倒塌的棉被山,努力地保持着平衡。
然後作為裁判,不偏不倚地站在下面那兩個人中間,注視着這場從甩鍋到搶鍋的大戰,從中總結着他昏迷後錯過的事情。
而白苒與曲瑾懷的争吵根本沒有遵循舉手報告的原則,幾乎是一個人說完上一句,另一個人下一句就接上了。
所以,程子賢此刻甚至有點慶幸自己變成了鳥,兩邊各一隻眼,不用把腦袋轉來轉去地看雙方發言。
不過這種慶幸也隻是到此為止,那兩個人隻顧着自己吵架,完全沒有搭理他這個裁判的意思。
但此時,他不得不開口提醒一下他們,自己的存在。
“那個……有沒有人管一下我的死活?”
“叫什麼叫,你這不還活得好好的!”被打斷的白苒扭過頭一臉兇相,結果她看到程子賢的模樣,眼中瞬間充滿了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