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鑰匙就像揭開舞台帷幕的一角的挑杆,讓掩藏在大幕背後的事物暴露無遺。原本鮮亮的色彩開始融化從牆體無聲地剝落,露出裡面燒得焦黑的牆壁,就連樓梯也開始出現斷裂。
白苒入城時聞到的那股刺鼻的氣味再次萦繞在她的身邊,見此情景她趕忙捂着鼻子,在曲瑾懷的幫助下三步并作兩步,快速地從那窄而陡的樓梯逃開,爬到了三樓。
而三樓,入目之處全是被火舌舔過的焦黑。
燒焦的纖維地毯化作一團黏在暫且幸存的地闆上,散發着刺鼻的味道,走廊裡的玻璃吊燈像是燒過的燭台,原本清透的玻璃混合着黑灰從那金屬的燈台處滴下,像是在對來者訴說那天被困于此,無法離開的生命的悲泣。
而屬于他們305安靜地等在那裡,它的房門虛掩着,他們不用鑰匙就能打開這扇已經燒融有些變形的大門。
白苒站在那裡就知道,這裡是三樓起火的房間。
因為這裡被燒得隻剩下灰燼。
一個人形的焦屍蜷縮在原本床的位置,大火未能改變它一分一毫。
而在它周圍,勉強能看出有兩節未完全燒成灰的人的腿骨。
白苒屏住呼吸快速地檢查完現場後,趕忙跑到窗口去将窗戶打開,猛地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
她聽到外面那群“小程”過家家一般的嬉鬧聲,感覺自己好像剛從地獄裡爬了上來。
“還好嗎?”
曲瑾懷進來時就想把窗戶打開,卻被白苒阻止。他開始還不解,但看着因打開窗子而逐漸正常的房間,他不得不佩服白苒的直覺敏銳。
不過他腦子裡也多了些疑問。
為什麼程子賢總說白苒感知能力差?
“沒事,主要是這味道實在是太嗆了。”白苒揮了揮手,感覺衣服上都染上了那股火場的氣息,她轉過頭表情異常嚴肅,“曲瑾懷,你是不是沒跟我說實話?我們打開門進入的不是非法住戶的心相空間嗎?小程不可能有這種經曆,他媽會瘋掉的。”
“我沒騙你,打開房門之後進入的的确是住戶的心相空間。”曲瑾懷搖了搖頭,“不過……”
“不過?”
“我曾經見過兩隻惡鬼搶地盤,那個時候進去,你就能抵達雙方的心相空間,不過通常是兩軍對壘,各論各的。”曲瑾懷張開雙手,手指插在一起,然後又分開,給白苒演示了一下,“誰赢了房屋的住戶權,那心相空間就會變成那隻鬼的,從來不是這種能完美相容的世界。”
“那心相空間呈現出這種狀态的……附庸?融合?”白苒歎了口氣,撐着窗台的雙手一用力順勢坐了上去,“曲師傅快幫我想想。”
“都有可能……但也不是這樣的。”曲瑾懷皺起眉頭,現在這種情況也超出了他的認知,“打個比方,如果你與我簽訂馭使契約,我的投影就可以出現在你的心相空間,一旦你的心相空間遭受攻擊,我本體就可以察覺,然後幫助你。”
“沒有這種……我們合為一體的?”白苒問。
“沒有。”曲瑾懷搖了搖頭,“合為一體就意味着在這個人的認知上二者為一,沒有你我他之分,全都是‘我’。”
迷宮走到死胡同就說明這條路是錯的,白苒甩甩腦袋将這被否定的猜想丢到樓下去,撿起另外一根線頭。
——那張被公寓送給曲瑾懷的報紙。
“曲瑾懷我問你,對于305大火三死五傷這一條簡短的信息,你第一反應死者是什麼關系?”她開口。
“……一家三口。”曲瑾懷歎了口氣抱起手臂,“除了那些豪華酒店,平價的賓館不是大床房就是雙人房,能住三個人的多半是一家三口。”
“沒錯,在三十六個城内,不管是哪一座城,除了年幼的孩子可以與父母同住外,其他必須嚴格按照一床一人制度。”白苒點了點頭雙手在空中比比劃劃,“不管這裡是誰的心相空間,它一定是305住戶的。如果是305住戶,這三個人的關系就很耐人尋味了。”
“嗯,從燒剩下的那些殘骸就能知道,三個都應該是成年人。”
見白苒坐在窗台上不老實,曲瑾懷怕她掉下去,幹脆用手裡的絲線一卷,把她從窗台上帶下來,繼續補充。
“而且,我們能從這條公寓給我的新聞上确定:305的确發生了火災。它不一定發生在公寓的305,隻是當時火災房間号是305。而這個我們這個心相空間的主人,對305内的事物非常感興趣,以至于我們還沒有抵達核心,就看到了主人潛意識的輻射。”
“所以呢,我覺得,那個雖然沒被公寓承認,但的确霸占着305房間的非法住戶并不是小程。”白苒一錘定音。
關于心相空間為何如此異常的情況算是有了一個初步的結論,但另外一個問題也産生了。
“但是,如果不是小程劫走了我們這邊的程子賢……305的住戶應該沒有見過程子賢,為什麼對他那麼執着?”
“為什麼呢……來我問你答。”白苒手一揮,坐在床上,擡起頭看着飄在空中的曲瑾懷,“305房間燒死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