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細眉之下的桃花眼，眸光似水，平靜無波。

氣質十分正派，一時間神奇地中和掉許多他長相上的銳利與妖氣。

程岐站在柳樹下，應對着前來攀談的人。

他神色雖冷，卻無形中更顯風骨，引得周圍暗中觀察的貴女們愈發面容耳赤、臉泛紅霞。

兩人間的距離并不遠，人群簇擁間，桑虞望着他自若交談的模樣，一時有些走神。

那雙眼睛黑白分明，一如幼時。

桑虞定睛望去，不知怎的，一邊覺得這雙眼睛清澈透亮，一邊又好像看不透似的，隔着霧蒙蒙的山水，一下子将她心裡的那點兒小心思給澆滅了大半。

過往的畫面與當下谪仙一般的人影漸漸重疊，她整個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大約是她的目光過于熾熱，另一側，程岐似有所感地望向角落裡的桑虞。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桑虞分明察覺到，對方眼底那一刹那的波動。

可下一刻，則是全然如陌生人一般的打量。

……

方才還稀稀散散的賞花宴因為程岐的到來又再度熱鬧了起來。

桑玉兒站在桑虞身側，見她在發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看傻了？”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程世子那可是樣貌才學無一不出挑的，從小便是蘇州城内獨一份兒的存在。”她的話匣子像是被徹底打開，“聽我父親說你之前也在咱們蘇州待過，肯定也是有聽說過的吧？”

桑虞心底的思緒正亂着，聞言有些心不在焉應了句，“隐隐約約有聽過。”

但這句話卻好巧不巧撞上了桑玉兒的雷點，令她手下一緊。

“隐隐約約有聽過？！”

這是什麼話！！！

她的心上人這麼優秀，不說名揚四海，那也是聞名全蘇州城的！

桑虞這個土包子，除了幾個臭錢，還真是一星半點的欣賞能力也沒有！

不成！她得帶這人好好開開眼才行。

于是，等桑虞回神，便迎上了桑玉兒有些愠怒的目光。

桑虞：……

自己可沒惹她吧？

下一刻，桑玉兒二話不說就拉着她直直往那側人群方向走去。

恰逢人群中央的焦點似是詩意大發，一群人烏泱泱地朝着柳樹旁的溪水處移動。

桑虞隔着不算遠的距離，甚至還能聽見人群中心，程岐低沉的聲音。

聽着像是在以景賦詩。

斷斷續續地灌入她的耳中，男人聲線冷厲，吐詞嚴謹，無端叫她又忍不住想起小時候這人幫她背黑鍋的時候。

一晃幾年，還真是有幾分割裂。

她被桑玉兒帶着一路側身往裡面擠去，眼瞅着就要近距離看到人了，桑虞卻忽然像是近鄉情怯一般，生生把對方拉住了，“好了表姐。”

這會她也琢磨出來，是自己剛剛說錯話了，趕忙小聲改口道：“世子他們在這裡以景怡情，咱們就還是别往前了。”

“遠遠看着便是。”

反正是文人附庸風雅的事，她是一點兒興趣也無。

而且，她現在是一點兒也不想挨上這人。

擠了一路，四月末的天，桑虞硬生生熱出幾絲薄汗，白皙的臉上有些紅。

桑玉兒看着，卻以為是這個表妹終于開竅，認同了她的話，索性也順坡下道：“說的也是，程世子這等人物，隻可遠觀。”

桑虞心底松了口氣，連帶着緊繃了許久的精神也為之一緩，說完便想轉身往回退。

可她們二人這麼擠來擠去，桑虞身上的衣裳又頗為晃眼，早就惹得身側不知哪家的貴女心中不快。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隻覺得腰間一痛，下一刻，便不可控地向前方的溪水方向栽倒。

這個位置的前方恰好隻有個窄窄的空道，帶着些落差的高度，眼瞧着就要這麼直直滾落下去了。

電光火石間，顧不得多想，桑虞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去抓住身旁任何一人的衣角，好讓自己留在岸上，不至于真的滑落水中。

隻是女子素白的手循着本能一頓撲騰，卻仍是無法改變丢臉的命運。

幼時不算愉快的記憶浮現，桑虞強忍着抖意，幹脆利落地阖上了眼睫。

誰知下一瞬，她的皓腕便被一股力量所拉回。

男人的一雙大手将她大半個身子穩穩托住。

推她的人手勁極大，引得桑虞腰間的某處後知後覺地發痛。

被這麼驟然拉回，她的表情還沒控制好，幾乎稱得上是龇牙咧嘴也不為過。

男人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她眼前的大片光暈，桑虞按捺住抽搐的嘴角，下意識擡頭去望。

入目所及，是程岐寡淡的臉色，唇角緊繃，瞧不出絲毫多餘的情緒。

可偏偏他攥着她的那雙手，力道極大。

溫熱的觸感透過春日衣衫，似有星火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