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青驚訝，看了看碗裡的面，又看了看沈慕辰，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中，吃了一口。

不鹹不淡，色澤均勻，菜碼正好，恍惚間和多年前吃到的一碗小面重疊在一處，熱騰騰的氣熏蒸着臉，将眼尾的那一點紅掩住。

“還是以前的味道嗎？”

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答話的人，陸懷青一愣，依存本能的張開嘴，想要回答。

“是呀是呀。”沈綿吃的歡快，囫囵着搶先道。

陸懷青這才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怔了片刻，才抽了張紙擦擦沈綿的臉頰上沾到的湯點。

沈慕辰點點頭，視線蜻蜓點水的落在陸懷青幾乎沒怎麼動的面碗上，很快移開，沒再說話。

吃過宵夜，陸懷青和沈綿約定過下次上課的時間後，在小孩不舍得視線中離開。

出了大門，他才發現沈慕辰也跟着他出來了。

“不再多呆一會兒嗎？”陸懷青下意識問。

“還有事。”

“這樣。”

點到為止，陸懷青不再多嘴，同行了一段，在似是要分别的岔路口，他叫住沈慕辰，遞給他在手心裡被攥了一路的小熊零錢卡包。

“今天下午事情的賠禮，你雖然說不介意，但是我畢竟壞了你的名聲。論壇上說你喜歡小熊，這是我之前買來收藏的，現在送給你。”

頭頂的路燈點着灰白色的光，将沈沈慕辰的影子拉得又直又長，完完全全遮蔽在他身上，像是影子遂了主人的心意在偷偷的擁抱他。

“我不喜歡小熊。”沈慕辰垂下眸子，視線落在對方凍得青白的手指。

陸懷青一愣，神情尴尬，舉着兩隻手滞在半空中。

“對，對不起。”

“是我該向你道歉，今天這麼一鬧，害得你回來擔驚受怕，心裡一直記挂着。”

陸懷青搖頭：“不不，該是我……”

“我和季明沒有什麼，普通朋友關系。”

普通朋友？

沈慕辰又說：“你不要誤會。”

他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晚上溫度低，正好順路，送你回去。”

“我今晚不回學校……”

陸懷青正準備謝絕對方的好意，就聽到沈慕辰問：“回哪？”

陸懷青說了了個大概的地址。

那裡雖然是接近市中心的位置，卻是遺留下來的老城區，由于各方推诿，一直也沒有扒，留到了現在。周邊的幾條狹窄的小路不是被小商販霸占，就是道路維修，修來修去也不見得有多大改善，可能是起個心理作用。

原以為這下沈慕辰會知難而退了，沒想他目光沉沉的看了陸懷青一會兒，大概一兩秒的時間，道：“也順路。”

車裡暖烘烘的，不像是公交車上，隻有挨着暖氣坐才能勉強烘熱半邊身子。

兩人一問一答，說的一些話都是沈綿的話。心裡都靜靜的，講的那些不痛不癢無關緊要的話，如同褶給小孩玩的紙船，浮在清而深的沉默的水上。

陸懷青打破了這片沉默的水面：“你，你手腕上系的，是一枚紐扣嗎？”

“嗯。”沈慕辰打過方向盤，車子向左轉彎，衣袖随着動作向上推，露出手腕上突起的骨節、金色的腕表和一枚格格不入灰突突的紐扣。

“怎麼？”沈慕辰分神偏頭看他，眼底閃着細碎的光，像是期待陸懷青繼續問下去。

“沒事，就是、就是看着有些眼熟。”

陸懷青努力移開視線，指了指前面過了十字路口的公交站牌，“在那裡一停，我下車就好。”

“離你家還有段距離，還是在往前開一點，到……”他指着遠處唯一像個樣子亮着燈牌的門頭，“園汁蔬菜店，我停下來。”

許是車上暖氣太足，吹的陸懷青腦子不太清醒了，直到下了車，他才意識到不對勁：園汁蔬菜店旁邊有點羊腸小道，是他回家最近的路線，沈慕辰怎麼會這麼清楚。

他又搖搖頭，也許就是誤打誤撞也說不定。

表達感謝後，陸懷青輕輕關上車門，乖巧的站在馬路邊，揮揮手，準備目送沈慕辰離開這裡再回家。

“小陸老師，加個聯系方式吧。”車窗被搖下來，露出一張英俊的側臉，“沈綿爸爸比較忙，可能沒時間關照他的學習進度。”

“我比較有時間。”他強調。

“哦，好的。”陸懷青拿出手機，主動掃了沈慕辰的微信，點進去，發現頭像是一隻他很熟悉的小熊。

不過這張照片上的小熊要呆一些，沒什麼活靈活現的肢體動作，隻是坐在椅子上，很青澀的望向鏡頭。

“早點休息。”沈慕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