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現在瞧着和下午遠遠望見那一眼似乎不太一樣，最明顯的是換了件黑色的長風衣，手上提了一個紙袋子，像是蛋糕一類的東西。

陸懷青走近了，看清了對方的臉，才發現不太一樣的是眼睛——他下午遠遠望見的，似是異色的瞳仁正直白的注視着他，沒有燈光的幹擾，現下看的分明：一隻是正常的黑瞳，而另一隻是偏黑灰色的。

“你……”沈慕辰眨了下眼睛，将不自覺傾瀉的情緒收回眼底，“怎麼在這裡。”

林管家接過沈慕辰手裡的東西，替陸懷青回了話：“這是小少爺的家庭教師，陸懷青，負責教數學的。”

沈綿可不管兩人是否熟識，親親熱熱地一手抓着一個，帶着他們去客廳吃剛才沒享用完的糕點。

一視同仁的也拿了一塊棗泥糕送到沈慕辰嘴邊，沈綿道：“辰辰哥哥吃。”

沈慕辰咬了一口，覺得太甜了，便讓沈綿替他吃完剩下的。

沈綿高興的眉眼彎彎，全然不理會林管家在旁邊的操心：“小少爺，可不能再多吃甜的了，一會兒又要牙疼。”

沈綿搖頭晃腦的反駁：“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綿綿不浪費，是在做好事呀。”

林管家一時想不到反駁的話，看到陸懷青和沈慕辰都在，又覺得偶爾吃一些也沒什麼，遂作罷，拿着東西到後廚去了。

沈慕辰覺得小鬼頭好笑，看了眼旁邊有些坐立難安的陸懷青，道：“誰教你的？”

沈綿很快又吃完了一塊棗泥酥，正攤開小手讓懷青哥哥給自己擦手，快言快語道：“懷青哥哥啊！”

“懷青哥哥？”沈慕辰學着沈綿的口氣念，勾的陸懷青心頭一顫，“那懷青哥哥還教你什麼了？”

“那可太多啦！”沈綿掰着手指頭數，自己的手指頭不夠用，又去借沈慕辰的手指頭，“圓柱、圓錐、小方塊，還有蓄水池，一邊出一邊進。”“剛剛懷青哥哥剛給我講了雞兔同籠的題。”

提到雞兔同籠，陸懷青蓦地想起剛才看到的畫紙上的小雞食米圖，眉眼一彎。

“那現在會了嗎？”沈慕辰問。

“當然，”沈綿拍拍胸脯，“小兔小雞，盡在掌握！”

“那看來小陸老師教的很好。”

他又換了個稱呼，稱呼陸懷青為陸老師，隻是前面偏偏加上了一個“小”字，意思變了味，像是摻進去些個人的怨怼。

“沈綿，今天的晚課還沒上完，要抓緊些。”

陸懷青以為他是因為今天下午的事，多了幾分羞愧，想着把小孩支走，在好好的道個歉。

沈慕辰也跟着站起身：“是了，綿綿快些去上課。”

沈綿擡頭看看兩個哥哥，都使喚着自己走，他們卻不動一下，當下有些疑惑，但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懷青哥哥，你快點哦。”

陸懷青應了一聲，等着沈綿跑回房間關上門，他才又開口，言辭懇切：“抱歉，沈公子，今天下午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你需要我出面澄清，或者别的方式，我都可以……”

“不用放在心上，不是多大的事情。”沈慕辰淡淡道。

陸懷青：“可……”

“陸老師怎麼來的，”沈慕辰倏地打斷他的話，“坐公交的話，要倒車兩三次，從學校過來，要兩三個小時的路程。”

“是，是坐公交來的。”陸懷青驚訝他這樣的公子哥竟然也對公交路線這麼熟悉，“有地鐵，但太貴了。”

沈慕辰拿杯子的手頓了頓，随後才嗯了一聲：“沒吃晚飯吧？我讓廚房準備一些，餓着肚子也不好講課。”

陸懷青一愣，心想他是怕自己教學不用心，淨顧着哄孩子，于是急忙道：“我來的時候在食堂……”

“我也還沒吃晚飯，陸老師就當是陪我吃一點。”沈慕辰的聲音低沉棉柔，說出的話落到耳朵裡，到有種言辭懇切求着什麼的意思。

陸懷青本來就覺得愧疚，眼下更難以拒絕，隻得點點頭答應。

“一會兒好了，我讓林叔去叫你。”

陸懷青恍恍惚惚的到樓上去，一開門，發現小豆丁正躲在門後面偷聽，被發現了也不惱，笑嘻嘻地問：“辰辰哥哥好，一會兒我也要下去吃夜宵。”

陸懷青故意闆起臉，裝作兇巴巴：“快做好，要上課了。”

時間眨眼過去了，沈綿恰好解出最後一道數學大題，房間門就被敲了兩下，陸懷青走到門邊，打開門，卻沒想不是林管家，而是沈慕辰。

他換下了黑色風衣，上身隻留下一件單薄的水藍色綢緞襯衫，手上還沾了些水珠，濕漉漉的，室内偏暖色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是有些單薄的溫柔。

他對陸懷青道：“休息一下吧。”

而後又道：“綿綿，下樓休息一下，嘗嘗哥哥拿回來的蛋糕你喜不喜歡。”

到底還是小孩子，寫完最後一筆，跳下凳子，拉着陸懷青和沈慕辰就往樓下去了。

陸懷青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但僅剩的這點不自在也在看到桌上的兩大一小三碗面的時候煙消雲散。

萦繞在鼻尖的香氣讓他覺得有些熟悉，但湊近了細細一聞，又覺得十分陌生。

“林叔，做的好香。”

陸懷青以為是沈家換了新廚師，由心的誇贊。

林叔笑了笑：“是大少爺做的。”

沈綿拍拍手，熱鬧似的，搶先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吹吹吸溜了一口，捧場道：“辰辰哥哥做的面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