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蒙頭蒙腦地将保溫毯蓋回他身上,拉好拉鍊。自己拎着工具箱又鑽出去修機甲了。
白牧之感覺自己像躺在溫暖的裹屍袋内,安詳又甯靜。
他将手指放在唇上,反複摩挲,像是在确認某件事情。
他目光渙散,透過舷窗看向悠遠的寰宇,嘴邊奇異地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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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段,共和軍星外戰艦内。
整備艙和醫療艙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後勤兵,還有負責将殘破機甲拖回維修艙的自動化運輸機來回移動。
他們剛剛接受了一批先前在拿鶴洲海域失蹤的機甲兵,這群幸存者傷勢慘重,不少人能撐着一口氣回到星艦上完全是奇迹。
韓樹屬于特别幸運那一類,帝國的軍艦強行躍遷時造成巨大破壞性能量場,差點将周圍的空間全部撕裂,好在他借着漂浮的母巢殘骸往反方向加速推進,避開了粉身碎骨的命運。
他坐在指揮室的椅子上,醫療機器人正在幫他正骨,而他面前站了一排上将級大佬,滿目嚴肅盯着他。
韓樹冷汗涔涔地将自己卷入畸态獸母巢、與白牧之彙合、從内部爆破、以及白牧之追着帝國軍艦一同躍遷的經過做了簡單彙報。
“白大校的機甲信号确實在那一刻消失了。”情報分析官将報告交給負責這次戰役的将軍布斯理:“我已經向星盟申請所有量子信号基站的搜尋權限,截至目前也沒有發現他的蹤迹。”
要麼白牧之和帝國軍艦躍遷到某個未知星域中了,要麼……
在場之人心中悚然一驚,不敢再細想。
“布将軍,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布斯理是位膚色偏深的健碩中年男性,他眉頭緊鎖,将報告仔細翻閱幾遍:“信号搜索不能斷,另外派人向星盟要當年獸潮事變那顆行星的坐标。”
他有理由懷疑,如果帝國真的和畸态獸淪為共同利益體,那最好的躍遷點自然是當時星盟發現的已經淪為畸态獸溫巢的行星。
此項指令一出,有人覺得不妥:“會不會太冒進了?”
“布将軍,星盟派遣的艦隊都很難從那顆星全身而退,如果帝國不在那邊,我們豈不是徒勞無功?”
布斯理雙手環胸,掃視一圈:“我以為各位既已踏上星外征途,就做好了成為太空塵埃的準備。
“不想去的直接出列,我會在下一個空間站把你們放下來。”
沒有人動。
開玩笑,都到這個節骨眼上,誰還想當逃兵?
布斯理颔首:“既然如此,就向那顆行星進發吧。”
其餘人離開指揮室回到原位置後,布斯理将白朱叫住。
白朱有些莫名其妙:“将軍有何吩咐?”
布斯理一貫嚴肅闆正的臉上竟浮現絲許溫和:“布加爾是你帶出來的學生,對吧?”
“對,将軍怎麼會聽說他?”白朱愣住,想到他們倆的姓氏,突然瞪大眼:“難道……”
“沒錯,他是我的小兒子。”布斯理從鼻腔中裡長籲一口氣:“這次出兵太急,被這混小子鑽空子應征上艦了,名單我也是剛拿到手。”
白朱聞言将手指關節掰得咔咔作響:“我懂了,您是想讓我收拾他對吧,您放心,我絕對會盡到為人師的本分。”
布斯理嘴角一抽,他本想說讓白朱念在師生情分上多看顧看顧,但轉念一想讓自己這個不省心的兒子吃點苦頭也好,好叫他明白戰争不是兒戲:“既然如此,他就歸入你編隊中,當他是個初征新兵即可,不用特殊對待。”
等白朱見到眼神閃躲的布加爾,直接怒上心頭,一把薅過這小子的衣領就開始揍:“就你主意大!屁用沒有就敢混星外戰場,你咋不上天呢!”
“我這不是在天上嗎?”布加爾熟練地躲避他的拳頭,沒忍住貧了幾句,“白老師,白老師,别氣壞了身子。”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白朱看着嬉皮笑臉的學生麻木心想。
“我事先和你說明清楚,這次的星外戰非常危險,甚至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我知道的,當我選擇成為機甲兵的那一刻,已經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了。”布加爾拍着胸脯說。
白朱咬了咬牙:“行,那麻溜兒滾吧,記住自己的編号,随時注意航空指令。要是敢犯錯,哼!”
布加爾領命轉身離開時,他又想起什麼,開口補充:“還有,我知道你崇拜白牧之,但是他——”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什麼什麼?”布加爾有雙真誠明亮的眼,每當他滿含期待直勾勾盯着人看時,總是不忍心讓他失望:“他怎麼了?”
白朱咽下未竟之語:“……沒什麼,涉及軍事機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布加爾眼神略微黯淡下來:“我知道,白大校生死不明,但我相信他會沒事的。”
這個天神一般的男人,從無數場血雨腥風的厮殺戰場中凱旋而歸。
不可能會就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