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鴻命人告知守在别院外的姜府扈從,将姜修遠送往醫館。魏鴻同時命護院去京兆府報官,并将這别院團團圍住,不許放走一人。
魏鴻對易珩冷聲道:“易大人,你方才說真兇會趁亂逃走,可我這寝院四周都有護院把守,便是有人用輕功翻牆也不會看漏。我方才問過府中護院,并沒有看到可疑之人越牆而走,兇手隻可能在院内。”
易珩沉吟片刻,向師玄邵發問:“師将軍,可否詳述你與這位姑娘趕到院中時是何情形?”
師玄邵将院中三人倒下的位置、姿态一一描述,而後皺着眉道:“我們趕到時,院中确實并未見到其他可疑之人。兇手似乎隻能是院中之人……”
師玄邵忽然身形一頓,隻聽耳畔忽然響起葉绫君的聲音,“師玄邵,此案蹊跷,但我不便開口,勞你将我的話轉述給在場衆人。”
是傳音入密?師玄邵微不可察地對葉绫君點點頭。
“我方才未能靠近查看姜修遠與魏斌身上的傷口,你先去近處查看魏斌背上的傷,再聽聽我說的可有誤。”
師玄邵仔細聽着耳邊葉绫君的話,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向死者魏斌。
師玄邵俯身細細查看魏斌背後的血洞,越看越驚疑,他以傳音入密回葉绫君道:“你說的沒錯,這案子确實詭異。”
衆人等了半晌也沒見師玄邵出聲,正疑惑他葫蘆中賣什麼藥,卻聽他開口道:“死者魏斌背後這道劍傷是緻命傷,但此傷口細窄,寬不足一寸,更像是由形似長針的特殊兵器所緻。”
師玄邵走向那把被葉瑞安丢在地上的長劍,他将劍拿起,道:“而這柄留在現場的長劍,寬足有兩寸,并不是殺死魏斌的兇器。”
魏鴻拂袖道:“若殺害我兒的兇器是長針,豈非極易丢棄?我寝院中這荷花池水連通别院外的淺河,若将長針丢入池中,便會随暗渠流入河道。但兇器易掩藏,兇手卻被困在院中跑不了。這等線索仵作一驗便知,焉知不是兇手故布疑陣,隻為洗脫嫌疑?”
師玄邵搖搖頭道:“大人自可命人去荷花池中打撈,看看兇器是否在池中。但大人說兇手借荷花池将兇器丢棄至院外河道,以此洗脫嫌疑,這說法太過牽強,池中滿是淤泥,兇手如何敢肯定兇器不會陷入泥中?”
魏鴻知師玄邵所言無錯,但仍是命人去荷花池中尋找兇器,不願放過任何蛛絲馬迹。
葉绫君繼續以傳音入密在師玄邵耳邊道:“魏鴻被兇手從背後貫穿心髒,且幾乎來不及反抗,這大約有兩種可能。第一,兇手擅長隐匿行蹤,對魏大人寝院十分熟悉,還要知道魏斌今日會獨自一人來魏大人的寝院,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從背後殺了他。”
“第二,”師玄邵環視在場衆人,沉聲道,“兇手與魏斌熟識,所以才能趁魏斌毫無防備時從背後一擊殺了他。而我恰好認得這位葉瑞安小公子,以上兩個條件,他皆不符合。”
衆人議論紛紛,幾乎都贊成師玄邵所言。
易珩也若有所思點點頭,隻覺這番推論聽起來甚有道理。他不由重新打量起這位在北境以軍功揚名的宣威将軍,這段時日轟動京城的臨安軍械案似乎也是由他徹查,隻是從前似乎從未聽說他還擅長查案?
魏鴻冷笑一聲道:“師将軍,你可别忘了另一件事。”
師玄邵下意識問道:“什麼事?”
魏鴻目光如淬了毒打量着葉瑞安,他冷聲道:“那位姜修遠公子身上的傷,正是寬約兩寸多的長劍所緻,與葉瑞安手中長劍一緻。即便眼下并無證據證明葉瑞安殺了我兒魏斌,但你又要用什麼說辭去向文昌伯姜氏解釋?”
師玄邵正等着葉绫君的解釋,未想到卻半晌沒聽到她的聲音。
師玄邵忽而反應過來,是了,葉绫君不曾靠近查看姜修遠傷勢,恐怕确實不知如何證明葉瑞安未傷他。
魏鴻眸光一冷,“怎麼?師将軍方才還巧言善辯,一會兒功夫便無話可說了嗎?”
師玄邵腦中忽而閃過方才查看姜修遠傷勢時的畫面,他辯道:“我看過姜公子胸前劍傷,他當胸這一劍力道不小,劍尖紮斷了一道木制平安符後,還沒入姜公子胸前一寸。葉瑞安不會武功,沒有如此力道。”
魏鴻嗤笑一聲,“師将軍是欺負我不會武功?葉瑞安畢竟是男子,這樣的力道,他若提劍助跑也能辦到。”
師玄邵聽罷便立時回擊,“魏大人這是強詞奪理!姜修遠若看到有人提劍向他跑來,他難道不躲嗎?”
“設法事先制住姜修遠的行動并不難,打暈或是用迷藥都有可能!”
“自相矛盾!若姜修遠行動受限任人擺布,真兇行兇後大可直接确認姜修遠是否已然身亡,又如何會留他一命,給他機會指認兇手!”
“二位且住。”易珩打斷二人争論,“如此相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既然眼下無法全然證明葉瑞安的清白,不如先将他交給京兆府。此案兩人被害,一死一傷,本也不能靠二位憑空争論定下結果。”
魏鴻冷笑道:“我自然無異議,隻怕有人做賊心虛。”
葉瑞安畢竟身負嫌疑,将他交給京兆府合情合理,即便是師玄邵也不能強行阻攔。
葉绫君眼見葉瑞安被抓入京兆府已是定局,這案子疑點太多,線索有限,且對葉瑞安極為不利,若京兆府尋不到真兇,未必不會拿葉瑞安頂罪。
葉绫君心中權衡事态,一旦瑞安被抓入京兆府大牢,她一介平民無法插手刑案,到時結果如何便隻有聽天由命,魏鴻又一心認定真兇是瑞安,必不會輕易讓他被判無罪。
葉绫君右手悄然滑入袖中,已然将雲淵扇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