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绫君沿着花園邊的回廊,向别院主人的書房居所繞去,剛拐過彎,便有一個高挑身影擋在面前。
“葉姑娘?”
葉绫君聽着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心中暗歎,怎麼在哪都能遇到這人?
葉绫君擡眸對上師玄邵驚喜的目光,語聲淡淡應道:“師将軍。”
師玄邵笑道:“我方才遠遠看見你,還擔心認錯了,沒想到你真來了。為何沒同你弟弟在一起?”
葉绫君胡謅:“瑞安和朋友一起,我在一旁也和他們聊不到一處,所以出來随便轉轉。”
葉绫君今日戴着面紗,眼角施了妝。
師玄邵仔細看才發現她眼角挂着兩抹微紅,比從前看着更為楚楚動人,但師玄邵卻輕皺着眉,右手不自覺要撫上她眼角,“你怎麼眼眶紅了?誰給你氣受了?”
師玄邵的手再近一分便要蹭花葉绫君的妝容,她千鈞一發之際截下師玄邵的手,輕舒一口氣,“師玄邵,那是妝粉。”
師玄邵一怔,紅着臉支吾道:“哦。還……還挺好看。”
葉绫君看他這沒見過姑娘施妝的樣子,總算明白幾分為何甄夫人要為他的親事發愁,也不知這人從前面對相似情境,還有多少次語出驚人。
“玄邵?都等着你入席,你怎麼還在這?你旁邊是……”
崔言之見師玄邵紅着臉杵在一位戴着面紗的姑娘面前,他的手似要撫上那姑娘眼角,卻被那姑娘反手緊緊握住。
崔言之心裡嘀咕,這鐵樹開花了?自己方才貿然開口會不會攪了好友的姻緣?
崔望之緊随崔言之身後,也将這一幕深深映入眼中,他望着葉绫君,眉頭不由收緊,“玄邵?葉姑娘?”
葉姑娘?!崔言之瞪大雙眼看着葉绫君,她不是應該在臨安嗎?
崔言之目光再次掃過師玄邵發紅的耳朵尖,還有那兩人交握的手,已不忍相看自家兄長覆着陰霾的臉色。
葉绫君放開師玄邵的手,心生些許挫敗,今日這番簡易喬裝,竟沒騙過一個相識之人,還接連被兩人一眼認出來。
師玄邵輕咳一聲,對崔家兄弟道:“抱歉,巧遇葉姑娘,多聊了兩句。我這就歸席。”
崔望之凝着眉點點頭,語聲有些失魂落魄,“好。你今日是代師太傅前來,魏中丞等你歸席才好開始文會,你莫耽擱,我們回去等你。”
待崔家兄弟離開,師玄邵才低聲對葉绫君道:“這個魏鴻是自己兒子要入仕,今年才搶着要在他的别院辦這場文會,還三顧茅廬請來了右相大人。他也請了我爹幾次,我爹不喜魏鴻,才打發我來代他出席。”
葉绫君淡淡道:“那你快去吧,莫讓人等你。”說罷便要與師玄邵錯身而過。
師玄邵卻攔住她,狐疑道:“我方才忘了問你,文會在中庭花園,你往□□跑什麼?認錯路了?”
葉绫君語塞半晌,吐出一句:“……對。我認錯路了。”
師玄邵了然道:“看你暈頭轉向這樣子,你的席位八成也沒定下。你不如随我入席?我身邊空着的席位原是留給素羽,那丫頭一會兒一個主意,今日沒來。你若過去還能在近處看到右相大人。今年文會邀帖難求,大家都是沖着右相易珩大人,你不好奇?”
葉绫君正想說“不好奇”,卻見不遠處幾個魏鴻宅邸的侍從正走向這裡,看起來是尋師玄邵的,若再在此處僵持,不知還要有多少人尋過來。
葉绫君認命點點頭,語氣中沒有半分期待,“我好奇。”
葉绫君随師玄邵入了席,除去崔家兄弟,四周倒沒有多少探究的目光,許是都将她當作了師家二姑娘。
葉绫君擡眸看向主座,禦史中丞魏鴻與尚書右仆射易珩兩席并列,二人都已年逾不惑而未知天命,魏鴻看起來滿面富态,襯得一旁清雅的易珩愈發鶴骨仙風。
魏鴻在師玄邵入席時眸中閃過一絲不愉,他很快便掩飾過去,笑着說起祝詞,卻都是些“望諸位求知若渴”還有“盼衆人金榜題名”這樣的套話。
師玄邵聽得耳朵起繭,索性微側身與葉绫君閑話,他指指不遠處一位看起來對文會興緻缺缺的女士子,“今年文會除去一些出身名門的學子,最引人矚目的便是那邊那位出身揚州的女解元。自我朝科舉允許女子入考,她是頭一位女解元,還是出身寒門。”
葉绫君聞言微訝看向那位女解元,隻見她一身青色布裙,面容清雅,神态自若。葉绫君不由自主便将此人身影深深印在腦中。
主座之上,魏鴻似乎也注意到這位并未專心聽他祝詞的女解元,他忽而話鋒一轉,“望諸位女士子也持心清正,日後入仕需安守本分,切勿妄念越權,步元熙殿下後塵。”
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即便元熙長公主身負罪名,但到底是陛下的親姐姐,魏鴻當場妄議皇室,自然無人敢附和。
卻聽一道清亮女聲打破沉寂,“敢問魏大人,何為女士子本分?何為越權?如何又算是步殿下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