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绫君離開徐渭府時,天光已漸明,未免惹人耳目,她将夜行衣脫下處理掉,露出裡面的白色衣裙。因沒帶幂籬無法遮掩容貌,葉绫君特意選了條行人稀少的路返回平安巷。
未曾想到,平日裡冷冷清清的平安巷口今晨竟圍滿了人,衆人議論紛紛,卻都隻堵着巷口不進去。
眼尖的呂三娘看見葉绫君,顧不得稀奇她今日竟未遮掩容貌,忙上前把她拉到一旁,神情閃爍道:“葉姑娘,你冷靜些先聽我說。你們家……你們家又出事了,方才來了一群官差,說你家院牆外那口枯井裡發現了一具男屍……”
“什麼?”葉绫君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四周喧嚣變得寂靜無聲。
男屍?瑞安呢?不……不會的,昨日分明甩掉了那些殺手,他們如何會尋到瑞安堂?
一旁呂三娘還在說着:“……聽說除了府衙的捕快,連臨安軍的人都驚動了!”
“瑞安……”葉绫君口中喃喃念着,已顧不得呂三娘在說什麼,穿過人群便要往平安巷裡沖。
阻攔圍觀人群的官差見到一個女子往裡闖,忙将她攔下,“前面藥鋪裡發生了命案,閑雜人等不可靠近,速速離去。”
“我是瑞安堂的東家葉绫君,能否放我進去?”
那官差看向葉绫君,隻見這女子神情焦急而威壓攝人,氣勢不知不覺矮了幾分,“能、能……你進去吧。”
葉绫君趕到瑞安堂門口時,那裡站的人多到讓這窄巷顯得十分擁擠,看衆人身上服制,都是臨安府捕快和臨安軍軍士。葉绫君來不及細思市井命案為何會驚動臨安軍的人,她目光巡過一圈,沒看到葉瑞安,卻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師玄邵。
可巧師玄邵也正看向她,自葉绫君到場,師玄邵便盯着這位容貌姝麗的女子看了許久,他帶着七分笃定道:“葉姑娘?”
葉绫君心急如焚,顧不得答他,脫口便問:“師将軍,我弟弟瑞安呢?”
“阿姐,我在這。”葉绫君一怔,如聞仙音般,回頭隻見葉瑞安正完好無損站在她身後。
葉绫君腦中繃着的弦終于松下來,她少見的失了從容,焦急查看葉瑞安身上是否有恙,好在他身上沒添新傷,隻是看着面如菜色,葉绫君問道:“臉色為何這樣難看?”
葉瑞安像是回想起什麼可怕的場景,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頭一次看到屍體太害怕了,緩緩便好。”師玄邵走上前來,又對着葉绫君面容一陣打量,他越看越覺得這姑娘不止聲音熟悉,連容貌也似曾相識,但他記憶中又找不出這麼個人,師玄邵下意識脫口道,“葉姑娘,我看你十分面熟,我們是不是在何處見過?”
周圍捕快軍士聞言紛紛側目,師将軍這是……在命案現場撩撥姑娘!?
連葉瑞安也忘記了害怕,警惕地看向師玄邵,他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一步,将葉绫君半護在身後。
葉绫君聞言一怔,她本以為師玄邵應當從未見過她,卻疏忽了師玄邵或許曾見過她的畫像。
葉绫君面上不動聲色,見禮道:“民女葉绫君,昨日之前并未見過将軍,将軍說笑了。”
葉绫君一邊應對着,一邊心中思索師玄邵為何會在這裡?臨安軍的人出現在這裡已是令人意外,而師玄邵雖是武官,卻直屬于駐紮長安的青霄軍,臨安市井命案與他何幹?
師玄邵聽到葉绫君這名字,确實覺得陌生,可他對葉绫君面容與聲音的熟悉究竟從何而來?難道真是錯覺?
許是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師玄邵也醒覺這麼盯着一個姑娘看很是不妥,輕咳一聲,正色道:“葉姑娘即便不來我們也要去尋你。今晨平安巷内犬吠擾人清夢,附近街坊循聲查看,發現野狗對着瑞安堂院牆後一處枯井連吠不止,低頭卻看到井下是一具新死的男屍,屍身上血迹未幹。命案發生在瑞安堂,你和你弟弟自然嫌疑最大,葉姑娘,請你與我同去案發地。葉瑞安已去看過死者,他既害怕可以留在這裡。”
葉瑞安扯了扯葉绫君的衣袖,不安道:“阿姐……”
葉绫君湊近他道:“别怕。”
葉瑞安趁她靠近,悄悄在她耳邊道:“報案人寅時發現屍體,官差寅時二刻趕到,我沒同他們說你昨晚外出的事。”
葉绫君心道葉瑞安機靈,微笑着摸摸他的頭,轉身跟師玄邵去往瑞安堂後案發地。
葉绫君跟着師玄邵繞到瑞安堂後院外,牆後枯井旁放着個擔架,被白布蓋着,白布上隐隐滲出血迹,白布下是個人形,看着身形健碩。
案發地四周都是尋找線索的官差和臨安軍士兵,臨安府捕頭竟來了兩個,除了昨日書市見過的李威,還有一位葉绫君并未見過。如此大陣仗,看來死者身份不一般。
師玄邵帶着葉绫君走向死者遺體,命人揭開白布。
葉绫君在看到死者面容的瞬間瞳孔微不可察地驟縮,她及時壓下心中詫異,避免師玄邵看出異常。
師玄邵一直觀察着葉绫君看到死者後的反應,并無絲毫破綻,“葉姑娘,你可認識這死者?”
葉绫君面不改色答道:“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