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要别人的憐憫,特别是江慎獨的憐憫。
這隻會讓他覺得自己的喜歡很廉價。
姚蘇深吸了一口氣,嘴唇一張一阖,想要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沒說。
不知為何,姚蘇想到了當初蔺裴對他的評語。
情路坎坷。
當初他把這評語當做一個笑話聽,現在他成了一個笑話。
江慎獨似乎感受到了身邊人低沉陰郁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眸。
似乎怎麼選擇都是錯的。
但是他永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因為江慎獨跟黎璨一天有兩場約會,考慮到時間影響,上半場江慎獨跟黎璨在海底潛水看魚,下半場江慎獨跟姚蘇在水面上駕駛摩托艇,而譚荊白跟黎璨在下午一起坐滑翔傘。
季青煜跟蔺裴将會在沙灘上度過一天,他們的項目是一起乘坐沙灘越野車。
其他時間沒有活動的人都回到了小屋,江慎獨則帶着黎璨跟蔺裴兩人打了個招呼就奔向目的地。
季青煜有些落寞地看着江慎獨兩人離去的背影,藏匿在陰影裡的不甘被他吞入腹中。
蔺裴心中有些愧疚,但不多。
ice組幾個人在他眼裡沒什麼區别,但為了防止殃及魚池,他隻好選擇心有所屬的季青煜。他選擇的場地也是最為保守的地方,果然沙灘越野車項目寡淡無味,很難磨出火花。
兩個悶葫蘆沉默地坐上了越野車,皆是心不在焉。
另外一邊的兩人倒是老神在在的,面上從容不迫。
“今天沒讓你做選擇,是不是有點遺憾。”江慎獨調侃道。
“今天的風頭都被江律師你一人出了,我看的挺開心的,一點都不遺憾。”黎璨嘴角扯了扯,笑容敷衍了事,心裡卻在思索别的事情。
他想到了譚荊白的選擇。
那個存在感一直很低的男人,似乎毫無樂趣可言。
黎璨得承認,他被勾起了一點興趣。
“在想别的男人?”江慎獨低下頭,嘴角帶着笑意,眼神卻變得更加深邃,嗓音微啞。
“在想今天的約會會不會有趣一點。”黎璨絲毫無懼的迎上江慎獨的眼神,琥珀般剔透的眼睛裡忽閃着無辜的樣子。
“那我盡量讓它出彩一點。”江慎獨挺直了腰闆,鏡片折射出一道光,狹長的眼眸微彎,莫名帶着股恣睢張狂。
“那就拭目以待了。”黎璨臉頰處的酒窩像是散發着甜蜜香味的蜂蜜,讓人忍不住口齒生津。
江慎獨咽喉滾動了一下,視線逐漸下移,放在了對方那雙纖細的手上。
什麼時候能正大光明的牽上呢?
遊戲才正式開始。
潮熱的海風掠過耳際,黎璨保持着雙臂後折的别扭姿勢,裸露的肩胛骨在烈日下泛起薄紅。
在黎璨跟潛水服拉鍊鬥智鬥勇的時候,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克制的輕笑。
節目組準備的潛水服是統一尺碼,對于他清瘦的身型來說實在過于寬大,于是就選了一款黑色的女士潛水服。
後背的防水拉鍊不出意料的卡住,像條銀色的蛇,狡猾地咬住了他突起的蝴蝶骨。
"需要幫忙嗎?"
低沉的聲線擦過耳畔,黎璨能感覺到溫熱的呼吸拂過後頸。
沒等黎璨拒絕,江慎獨的指尖就隔着橡膠布料觸到他顫抖的脊線,修長的指節勾住金屬拉頭,緩慢而穩定地向上推移。
拉鍊每攀升一寸,緊繃的潛水服就将那人的體溫多烙進皮膚一分。
像是被淩遲。黎璨不适地皺起了眉。
“呼吸。”江慎獨忽然說。
黎璨這才發現自己屏住了呼吸,他深深地吸入帶着鹹腥的空氣,感覺自己恢複了自由。
黎璨轉身撞進江慎獨得逞般的含笑眼眸,對方已經換上同款純黑潛水服,濕發随意向後捋去,露出英俊的眉骨。
江慎獨戴上了日抛隐形眼鏡,緊繃繃的潛水服穿在身上,有種美隊即視感。
換上潛水服後,黎璨兩人來到淺水區訓練。
“第一次潛水嗎?”江慎獨展現出意料之外的耐心。
他半跪在白色遊艇甲闆上,掌心托着黎璨顫抖的小腿幫他穿腳蹼。浪濤搖晃船身,黎璨為保持平衡抓住對方肩頭,橡膠手套下的肌肉線條在掌心繃緊。
看着離岸邊越來越遠的船,黎璨心中稍微有點緊張,他還是第一次體驗出海,兩輩子加起來的閱曆可能都比不上年紀第二小的梁庚。
緊貼頭皮的潛水服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手緊緊抓住小船邊緣。
入水前江慎獨忽然貼近,拇指隔着潛水服按在他喉結,“這裡,每下潛兩米記住做一次吞咽。”
黎璨的喉結在他指腹下滾動。
“别怕,我等下就在你身邊陪着你。”黎璨緊張的太過明顯,以至于一直注視着他的江慎獨發現後溫柔開口。
“嗯。”黎璨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在無邊無際的海洋裡,他會有一種失控的感覺。
到了标記點後,江慎獨身先士卒,安慰地拍了拍黎璨的肩膀。
輪到黎璨,他慢慢嘗試着将整個身子埋進冰涼的海水裡,手指緊握着船的邊緣,隻感覺自己手臂上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當地土著利落地将供氧頭盔罩在了他的頭上,視線有一瞬間的模糊,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了逼仄的頭盔裡,好像當初被執行槍決的前一瞬間,被罩在布袋裡,窒息又絕望。
那年他20歲,離他重新掌握身體才兩年時間,那兩年剛好在牢獄裡度過。
即使在執行槍決的前一天晚上,他還認真地聽着獄友講着他家裡人的故事,順帶學習一點可能永遠也用不到的解剖技巧。
面前的工作人員似乎在對他說的什麼,嘴巴一張一合,朝着黎璨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推力,他順着力緩緩地撒手,身子慢慢下墜。
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