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清今日不說，陸狸自然不會知道姐姐私下裡做了些什麼，一時心口處翻滾難平，那麼，他是個什麼樣子？

“我說過，我……”陸狸試圖辯解。

“淡漠，無情，對嗎？”沈清清開口，打斷他的話，“若我說我不在乎呢？”她目光越發亮，“我又不傻，守護天下的人，沒有小情小愛難道就是無情嗎？我不認為。”

陸狸猝然撞進一雙微彎的笑眼中。

“将軍！”

突然一個聲音破空而來，如晴空霹靂，兩人齊齊轉頭，見門外沖進來一道淺青色的嬌俏身影，直直地跑進來，一把摟住陸狸的手臂。

小女孩天真無邪，一張小臉生的粉白如玉，精緻無雙，有一雙上翹的狐狸眼，尚未完全長成的美豔裡又帶着十四五歲少女獨有的嬌憨，仰着臉正喚陸狸，他也低下頭看她，眼神柔和。

沈清清表情微僵，猛然想起連齊王妃都不知情的“陸小夫人”，差點沒克制住自己擾亂的情緒：“陸将軍，她是……”鄉下來的？什麼樣的鄉下能養出這般肆意嬌貴的人？

“你是誰？”蕭蘊聲音清脆如莺，“将軍，這個好漂亮的姐姐是誰？你快給我介紹一下吧！”眼神卻在示威，若是喜歡人家，磨叽什麼，快認。

她瞪眼，他跟着也睜眼睛學她瞪眼，卻沒有抽出手臂也沒有多解釋，隻是看着蕭蘊，她正專注地蹭他的手臂，頭上毛絨絨的小花朵微歪。

陸狸伸手揉揉蕭蘊頭頂：“乖，先出去玩。”

蕭蘊乖巧點頭，松開手跑出大堂，一直到僻靜處才停下來，臉色不怎麼好看，身後藍芯和雪蓮皆是一臉驚恐。

“方才……”雪蓮開口，“公主，公主莫不是……”

對這個舅舅……

“不是那樣。”蕭蘊平靜地看着眼前的鯉魚池，“你們兩個都沒看到沈姑娘的容貌嗎？她長得很像一個人。”

本是想逼他承認的，但在看到沈清清的第一眼，蕭蘊不想讓陸狸喜歡她了。浔桑姐姐的事讓很多人都痛了很久，尤其是他，再來這麼一個人天天放在眼前，提醒他有人為他丢了性命，不是什麼好事。

而陸狸對此事的态度分明也不是很熱衷，不想回憶，才會不解釋。

大堂裡，沈清清簡直想給自己今日的“勇敢”一個大耳刮子，一張臉漲得通紅。

“沈姑娘。”陸狸喚她。

她掐着手擡起眼，眼裡蒙了一層水，想對他生氣，又覺得自己沒理由生氣，畢竟陸狸從一開始就沒騙人，他隻是沒聲張而已，連氣都沒法氣，隻能對着自己惱怒。

“陸将軍，告辭。”說着要去拿帷帽。

“沈姑娘誤會了。”陸狸坦白，“方才的小姑娘正是當今甯秀公主。”

沈清清動作一下子停了，怪不得總覺得這個小姑娘貴氣，居然是甯秀公主！外界皆知甯秀公主和陸将軍雖沒有真血緣關系，卻是自小舅甥相稱，也算是有關系，如今卻相愛了？

這分明是，是亂……

看出她表情越發扭曲，陸狸猜出她在想些什麼，一臉無奈。

“她自然不是我夫人，我們也沒有那般，隻是個小孩，平日裡喜歡開玩笑，還請沈姑娘不要介意。”

沈清清轉身，氣仍是未消下去：“那你的小夫人呢？她又是哪一個？”

陸狸搖頭：“我沒有夫人。”

“那……”沈清清瞅他，見他沒有表情，說的确是實話，也慢慢平靜下來，“你昨日不說，今日又為什麼要跟我解釋？”就讓她這麼誤會下去，往後離他遠遠的不好嗎？

陸狸道：“沈姑娘今日過來将軍府，陸狸不想再騙姑娘，也不想讓沈姑娘就這麼傷心離去，被人看到，對姑娘不好。”

沈清清愣了：“所以你是為了我的面子？”

陸狸卻不說了。

他慢慢走到外邊，才開口道：“蘊兒她性子自小嬌慣，若她來找我我不可能不管，她是個好孩子，平日裡也沒什麼大事，再者不久之後我就要去往西疆，西北天幹風沙大，沈姑娘可能受得住？”

沈清清聽出些什麼來，連忙跟着他出來：“陸将軍的意思是，我……”

陸狸望向她，一張相似的臉，一雙同樣美麗的眼睛，眼裡卻不是蒼涼的月，而是白日天光。他知道自己卑鄙又無恥，用對方的純真無知來當做自己放縱作惡的借口。

可眼下他隻有這個選擇。

“若是沈姑娘都不介意，陸狸……”陸狸看向最後一盞燈籠，微微斂目，“也再沒有借口了。”

沈清清綻開一縷笑意：“陸将軍可要說話算話才是。”她往他身邊挪了一步，“你不用擔心，我能吃苦。”

陸狸心裡苦澀更甚，像一團霧，鋪天蓋地。

他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