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晏長書恢複記憶,那麼她豈非是自投羅網,一切白費功夫?
她一向弄不懂晏長書在想些什麼。從前如此,現在依舊。
蒼甯繞開這個話題:“和醉酒之人有什麼好交談的。”
“桃枝說,你掏了你夫君的墳。”
“關你什麼事。”
晏長書道:“桃枝說,你愛在心口難開,死了都要愛,所以把他一直帶在身旁。”
蒼甯:“……”
原來這事兒還能這麼解釋?
蒼甯張口,又閉口,再張口恨恨道:“你放心吧,等你死了我也會把你帶在身邊。”
晏長書微微一笑:“那太好了。”
蒼甯難以理解地合上門,末了,又打開門,揮手把桃枝騰空招了起來,唰的一下丢進房裡。蒼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闩上門,為的是防止晏長書進來。
她低頭拍拍桃枝的臉,催促他醒過來。
桃枝嗚咽了一聲,睜開眼一驚一乍道:“我夢見鬼王了!我夢見他——他要助我飛升上神!”
“做夢做夠了就起來。”蒼甯嫌棄道,“求他不如求我。”
就在此時,房門外站來一段隽雅身姿,伸手敲門。
兩聲砰砰過後,桃枝驚訝道:“那個小白臉還沒走?”
蒼甯抱手而立,笑得陰恻恻的:“你的事業,你的前途,你爹娘的期盼就在外面站着呢,”她上手扯過桃枝的衣領,“外面那站着的就是醒來後的晏長書。什麼床.伴,什麼恩愛,你剛剛和他講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你自己給我圓回來,聽見沒有?”
桃枝迷蒙地雙眼瞬間清醒:“啊?!”
門外的人仍舊很有禮數,見裡頭沒人理他,又敲敲門:“小娘,為什麼桃枝可以進你的房間,我卻要出去。”
蒼甯頭疼地坐下了。
這家夥是不是十萬個為什麼啊?
“小娘,你快把桃枝扔出來。”晏長書有理有據道,“我才是你的床.伴。”
桃枝聽到關鍵詞,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四肢生風,想要遠離這場鬧劇:“我現在就滾。”臨走前,他還嗫嚅了句,“前輩,青少年是敏感期,不好管,很多人就是在這個時期陰暗爬行暴起發癫的,你、你要注意看見孩子真正的需求啊。”
桃枝把門哐一聲打開,和晏長書打了個照面。他向來能說會道,猛地一霎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先是對上晏長書幽黑的眼眸,再是回頭看蒼甯臉色,最後垂下頭誰都不看,灰溜溜把門敞出來:“你們聊你們聊。”
銀白月色将晏長書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寺廟香爐裡被燒透的一段無人問津的念想。
蒼甯盯着他的影子,有種不好的感覺。
即便是頓感之人,在孤單寡女的月夜中也會生出莫名的不對勁感,何況蒼甯曾真的和晏長書拜過天地,同床共枕?
他倘若是個孩子,便也罷了……不,他不會永遠是個孩子,最該死的是他一直想要長大,如同花木草葉都向往陽光想要生長。
蒼甯想起了桃枝的告誡。看見孩子内心真正的需求這回旋镖最後打在了她自己身上。
蒼甯道:“我明确地和你說一遍,你不能和我一起睡。”
“蛇可以嗎?”
“蛇也不可以。”
“之前可以。”
“現在不可以,以後不可以,永遠不可以,”蒼甯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聽明白了嗎。”
“你很讨厭我嗎?”晏長書道,“你喝醉之後還會喂我酒,醒來後就變得讨厭我了。”
蒼甯的指甲撞在桌角,劃出一道刺耳的響動。
她道:“……算不上讨厭。”
“既然算不上讨厭,那便稱得上喜歡了。對不對?”
蒼甯沉默無言。
晏長書保持禮數,就站在門檻處,進來隻需毫不費力的一步。
可他們之間确實不止一步之遙。
就在此時,靜默的夜晚中忽然出現了小娘子嘻嘻的笑聲。
蒼甯擡頭,看見一個身着紅衣的小娘子正在房梁上笑得打滾。她非神非鬼更非人,但氣息純潔無瑕,有如山間百花,面容較麗,讓人過目不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招搖山頭呆了這麼久,還是第一回看見這樣的樂子哈哈哈!”
蒼甯:“你是何人?”
“我?誰都不是呀。”紅衣小娘子趴在空中笑道,“倒是你,蒼甯,青鸾一族的末裔對吧?原來你們青鸾是這樣談戀愛的呀,真讓人笑掉大牙。”
蒼甯眯眸。
“好妹妹,别生氣呀。”紅衣小娘子熟練紮起兩條長辮子,眨了眨美眸,“醉酒後親别人這件事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我可是兩隻眼睛都看見啦。好久沒有看到這麼激烈的吻戲了,還以為你們情投意合呢,原來是提上褲子不認人的戲碼呀。”
她從房梁上跳下來,蒼甯定眸一看,果然是魄體,連魄丹都沒有的存在。真是奇怪。
“不過也沒關系,要是有什麼感情問題呢,可以告訴我,我可是感情專家。”她拿出一本本子,一邊問晏長書一邊記錄,“你是她兒子?哦?是禁.忌戀嗎?”
蒼甯咬牙切齒:“他不是我兒子!”
“那能親,沒問題,能親就是情郎。”她笑眯眯合上本子,這廂蒼甯已經忍不住捏訣兒将這位不速之客纏了起來。
布料将她裹得嚴嚴實實,隻剩一雙眼睛,誰知下一秒布料的罅隙中花瓣散落,彙聚成為一個嶄新的紅衣小娘子,笑嘻嘻地站在半空。
“你别擔心,你親得那麼動情,我知道你喜歡他。我又不搶你的俊俏情郎。”她對蒼甯說道,“我也有情郎的,雖然我現在忘了。呃,不重要,反正我喜歡幫助有情人。”
蒼甯沉聲道:“你看錯了,小娘子,我們不是有情人。”
“我從來不會看錯呀,”她歪頭說,“也許是你錯了呢。你的意識欺騙了你,你的潛意識卻想糾正。不過——至今還沒有人會當面和我承認這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