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小娘子是一問三不知的類型。
她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要等待什麼,經曆過什麼,想了半天,隻說可以叫她小花。
“我覺得我可能是一個很厲害的神仙。”小花道,“我聽懂花朵說話,也許我是花神也說不定。”
蒼甯提醒她:“你現在在喝的,就是花神百花宴上的百花釀。你不可能是花神。而且喝百花釀的後果你也看過了。”
“什麼啊?”
蒼甯抱手道:“導緻胡作非為。”
小花哈哈大笑:“這酒釀得不好,是你們酒量差。”
蒼甯不算一個很有耐心的人,能讓小花留在這裡,不過是因為小花無意中提及了被卍字卷到招搖山的故事。
她并非輕信。
她需要知道頻繁出現的卍字是從何而來,和晏長書到底有沒有幹系,晏長書的任務是不是在浪費她的時間,有沒有必要繼續進行下去——
晏長書現在看上去有些虛弱,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花一手撐着下巴,一手卷着自己的長發道:“他氣息紊亂,堪堪融合,氣血很虛,平日裡沒有好好休養。”
有嗎?是這樣嗎?蒼甯還以為自己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他完全可以健康長大呢?
小花又道:“說實話,我對你有印象不僅是因為青鸾末裔,我記得你之前嫁給了鬼王,後來你殺了他,還刨了他的墳?”
“看來你沒有完全失憶。”
“我本來就沒有完全失憶,我隻是不記得自己的事情。”小花說指着晏長書說,“你是為了他才刨鬼王的墳嗎?”
“很遺憾,不是。”
小花目露同情:“那你一定很讨厭鬼王吧,我知道的,有一個令人讨厭的夫君會讓女子痛苦萬分,醒也折磨,夢也折磨,恨不得第二日他出門便可以如同雨水一樣蒸騰消失。一對怨偶就像棋盤上的将,炮車馬象卒像鍋碗瓢盆一樣倒了大片,躺在床上手臂相隔一寸的地方就是楚河漢界。所以我說讨厭已經是給了情面,我該說恨的。”
蒼甯就坐在晏長書身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她淡淡說道:“我并不恨他,我隻是想殺他。”
小花眨眨眼睛:“這個我不懂。怎麼會有人因為這樣的理由除掉對方?如果你恨他,你就會用最惡劣的方式對待他,甚至希望他死掉,如果你對他沒有恨——那你為什麼殺他?”
蒼甯沉默道:“殺鬼王隻需要恨一個理由,隻需要和我有關系嗎?”
“嗯……如果你對他沒情緒,又沒關系,你殺了他做什麼呢。”
“鬼王荒謬,天道不容——”
“哦,我知道了,”小花把唇放在酒瓶子邊沿,有一搭沒一搭喝酒,“你是神界的代言,最擅長幫那群自己憋不出一個屁的老東西說話。”
蒼甯不怒反笑:“審判陌生人并不會顯得你很聰明。”
“你就當我很無聊嘛。神界肯定放棄了我,不然神界應該會有慈愛的偉大的神明來管管我這個流浪兒的對不對?”小花本來嘟嘟囔囔的,忽然想到什麼,一拍手,饒有興緻道,“說回來,你不知道自己真的吻了那家夥,對吧?”
蒼甯:“……一定要提這件事嗎?”盡管兩個話題都很差勁。
“我都承認我很無聊啦,既然這樣,我給你看看吧。”小花笑眯眯地擡手,柔軟而細小的花瓣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在空中形成圓形,中間空餘的部分顯露出模模糊糊的影像。
模糊的影像不斷清晰,有了具體而實際的人物。影像中的蒼甯顯然一派醉酒模樣,身旁的晏長書從堪堪從蛇形變化成人,敏感地被她碰一碰就打顫。
蒼甯覺得向一個陌生人證明自己的行為是一件相當古怪的事情。她從沒有在找找樂子之外的理由見過自己主動靠近任何一個男人。
可事實是,她确實這麼做了。她看見影像中那個自己分享自己暖乎乎的被窩,還用手捧住了他的臉頰。她從影像外聽見自己醉得迷迷糊糊的聲音,像一鍋煮到最後黏黏膩膩的粥,念叨着:晏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