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床很多餘,修士并不需要睡眠,在外界搭的屋子裡面也隻鋪了石桌石凳,權作接待客人用。
但是這一回出去之後确實得搞一張床了啊,蘇元曜又開始想入非非,與此同時,黑發紅眸的男子莫名其妙一陣惡寒,鬼舞辻無慘瞅了一眼搭在椅背的風衣,回過頭陰着臉繼續清點昨晚那家夥幹的好事。
鬼之始祖很生氣,但經過下屬這一輪送菜之後,要讓他再去興師問罪,他還真有點不敢上。
男人隻好憋在無限城裡生他的悶氣。
另一方面,蘇元曜東轉西轉,很快就發現了比他住的區域更為熱鬧的地方,鬼殺隊的劍士們三三兩兩出現在街邊,有些剛從訓練場下來,發絲還滴着汗水,有些剛出完任務歸來,臉上帶傷,周身風塵仆仆。
這一帶似乎是給一般隊員休憩和居住的地方,蘇元曜聽見走過去的幾人讨論着“今天的菜色有拉面嗎”和“長谷川晚上一直在說夢話,真讨厭”這種話題,看樣子飯堂和宿舍都是公用設施。
青年想了想,攔下那幾個正說說笑笑打算去吃飯的青年男女。
“那個,不好意思,”他擺出一副赧然的姿态來,“我正在找神社,今天剛到這裡,對路還不太熟……”
“神社嗎?就在蝶屋那一帶哦!”對面那個唯一的女性隊員心直口快,還将方向指給蘇元曜看,她留着一頭飒爽的短發,看樣子非常果敢幹練,“要走一段時間,不過看到鳥居就很好找了。”
青年向她道過謝,慢悠悠地走掉了。
幾人注視着他的背影,較矮小的棕發少年撓了撓頭,詢問他的同伴:“這家夥是誰?怎麼沒穿制服?”
“不知道,”他身旁的同伴歎了口氣,“我說,美夏,那家夥長得是很帥,但你也不能把情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告訴他,他要是敵人怎麼辦?”
被叫做美夏的姑娘這才有點反應過來,她吐了吐舌頭,頗有點不好意思。
“山崎你就是喜歡杞人憂天,現在可是大白天,再說,敵人問神社的位置幹什麼?”棕發少年搶白道,“那地方平常連個鬼影都沒有,要問也是該問柱的位置啊。”
“話是這麼說啦……”
一行人急于去吃飯,漸漸走遠。
蘇元曜跨過神社外用來表示“禁止進入”的注連繩,整條繩子用稭稈編成,繩結擰得死緊,但垂下的穗上全是灰塵,看上去已有些年頭。
不僅鳥居,就連神社也都格外狹小,擺在這裡,它更像一個裝飾性的建築物,怪不得那些隊員毫無戒心地就向自己指出了這裡的所在。
沒有設祭拜的場所啊,蘇元曜琢磨着,看樣子這裡的“神靈”并不希望一般人前來祭拜,或者說,它索要的不是這些。
修士推開神社的木門,一股年代久遠的特有陳舊氣息飄蕩出來,他走進門,踏在青磚上,發出叩叩的聲響。
沒有神像,沒有牌位,該有字的地方全都空空如也,室内僅有一個小巧玲珑的神龛,内裡一覽無餘。
神龛下方放置了幾個跪拜的蒲團,台前擺放着花束,兩根燭火幽幽燃着,照得這一個狹小的房間明暗不定,看樣子尋常這裡仍有人看顧。
很低調嘛,蘇元曜轉了一圈,他正打算爬到那張台子上,好好看一看那個神龛,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
先前為他引路的和服少女出現在門口,産屋敷彼方顯然有些手足無措,不曉得該怎麼對待這個過于大膽的年輕人。
“那個,母親說這裡一般人不可以進來,”銀發少女手裡還拿着新的燭火,看樣子是打算進來更換,“隻有我們可以進來,要是其他人進來,說不定也會被詛咒。”
蘇元曜笑起來,他跳下木台,走到少女跟前,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就希望詛咒能咒到我身上來呢,”青年如此說道,“不過,這家夥很狡猾啊,沒有對應的【鑰匙】,就碰不到它的本體,比起能夠到的鬼,人類對‘神靈’簡直是束手無策。”
少女隻瞪大了眼睛看他,也不曉得聽沒聽明白。
“那個【鑰匙】會放在哪裡呢。”蘇元曜又沉吟起來,他想了想,再次回頭,不顧少女的拉扯,鑽到木桌底下好一陣乒乒乓乓,彼方拉不動他,隻能不斷扭頭,寄希望于有人能經過這裡,但等了老半天,依舊半個人也無,畢竟神社的位置相當偏僻,又是生人免進的場所,一般人沒有事是不會往這裡來的。
青年正在挨個敲磚,每一塊磚在他的指關節下都發出叩叩的空洞音色,聽上去并無不同。
最後寬袍大袖的修士胡搞完畢,他鑽出來一看,銀發少女正緊張地蹲在他面前,和服和頭發第一次有些淩亂。
蘇元曜有些失笑,他看看女孩,一時興起,幹脆沒有起身,指着神龛正下方的地闆,開始諄諄善誘。
“小姑娘,你知道神靈分成哪幾種嗎?”
彼方搖搖頭。
“其一嘛,靈氣所鐘,自然交彙,祂們一旦形成自我意識,就是天生地長的神靈,天生就代表了這天地間自然運行的‘道’,”青年豎起一根手指,眼神含笑,“不過這一類大神通者都有天道的限制,那就是永遠被卡在那一個關卡,再不能寸進,如果想要向前邁步,隻能自廢修為,下到紅塵,再行曆練。”
少女似懂非懂,隻盯着他看。
“其二嘛,就是蝼蟻,”青年又豎起第二根手指,“除了我提到的大神通者,其餘生靈均是蝼蟻,人鬼妖魔,草木蟲豸,若起了向道之心,都有機會一步步拾級而上,斬掉自身非‘道’的部分,最終身與道合,千秋萬歲,與世同君——這一種就不會有上面的瓶頸了,已經身經曆練,自然勢如破竹…”
“不過,”年輕修士歎息一聲,擡頭看向眼前的神龛,“實在是千難萬難,你以為已經走了很遠,結果才剛剛夠到起點,放眼看去,滿目都是身死道消的同袍,能走到終點的家夥實在寥寥可數。”
他看着那點燭火,神情看不出端倪:“很有一些家夥會被吓破膽,手段盡出也要活下去,完全忘了自己當年是為什麼要踏上這條路的……”
蘇元曜又叩叩地闆,向着女孩挑起嘴角:“這種膽小鬼,一般就會藏在這下面,隻是平常藏得深深的,誰來也找不着,隻有等到要死了,它才會爬出來……”
“喂!你這家夥是誰啊!”某個遮擋着臉的隐路過此地,發覺神社的門竟然是敞開的,他探頭一看,顯然大驚失色,“太不像話了!怎麼能随随便便就闖進來——”
蘇元曜一邊幹笑,一邊站起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本來是打算去食堂的,迷路迷到這裡來了……”
“還把神龛一通亂翻!你這——”
青年迅速逃之夭夭,身形快得興師問罪的人完全沒辦法逮住他。
“…什麼神經病,”這個中年男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想到了什麼,神色不禁憂慮起來,“彼方大人,沒有事吧?要不要向主公大人彙報——”
銀發女孩搖了搖頭。
“主公大人說,那位先生想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