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并不算好馬,老而倔。但我知道等會小販去楚府要銀錢時,定會要個高價。
我還知道我轉了這個彎就能路過許府,許府院牆建得不高,騎上馬便能一窺府内的風景。
每每路過這裡時,常能聽見裡面女子練武背經的聲音,嘹亮而爽朗。也能聽到長輩訓斥小輩的笑罵聲溫馨又無可奈何。
許步歌就是在這樣一個開闊的環境中長成的嗎?
我坐在馬上放慢了速度,悄悄側目。
以為能看見許家女子在裡面練武或許步歌在樹下依葫蘆畫瓢練劍然後被訓斥,但都沒有。
看見的卻是一群群忙碌的仆從和綠葉紅牆,我有些失落。
可也隻這一瞬。
因為下一刻許步歌便出現在了我的馬前,還驚了我的馬,老馬驟然止住了蹄子仰頭長嘶。
這一下我眼睛都離不開了,忙扯緊缰繩。
他行事總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馬發出不耐的嘶鳴,颠了我一下,我傾身伸手安撫着馬頸側。
許步歌就站在那看着我,似乎也是沒反應過來。
“你怎麼在這?”他問我。
我擡眼看他:“路過。”
也是這時候,許府内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應是追着許步歌而來。
我正準備探身去看個究竟,身後卻一重,我驚訝回頭。
許步歌急道:“走啊!”
不敢再拖沓,我當然也不希望他被帶回,便十分自然地抓過他的手放在腰間,道:“扶好,這馬可不聽話。”
才一觸碰,他的手立馬彈開。
我側目去看,他的臉頰和耳朵瞬間染上了一層绯紅,一直紅到眼尾,眼睛更是不敢看我。
他如此模樣我還想多看看的,但府内的人都追到了門外。
許步歌見狀兩隻手直接越過我奪過了缰繩,兩腿一夾,那本在我手中極其不安分随時想把我甩下去的老馬邁開蹄子就沖了出去,速度之快連路邊的風景我都來不及看清。
馬蹄踏過幾條街市,拐過幾次彎,耳邊人聲漸稀,又跨過幾條潺潺溪流,一直到綠樹連成一片的地方時,
“到了。”許步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被馬震得腦袋有些晃悠,擡頭一看,是許步歌線條分明的下颚線,這時他也正垂眸來看我。
“這是到哪了?”
眼前有一個樹稀草盛的山坡,風景不錯,往遠眺能看到京城的街市煙火,我沒來過這。
“我哪知道,馬兒帶我來的。”他翻身而下,又繞到前贊賞般拍了拍馬脖子,才牽起缰繩帶着載着我的馬走上那不高的土坡,土坡上有棵樹,我想他是要帶我去那。
“那我們怎麼回去?”
聞言,他側身看了我一眼。
他笑的時候,嘴角乃至眉梢都是揚起的,隐約露出虎牙,風帶着他高束的發尾也揚起:“但凡我去一次的地方,我都能記得回去時的路。”
他在前大步走着,像傲氣的将士昂首挺胸風采熠熠:“你可别小看這項技能,我小叔說了,這要是帶兵打仗,這樣的技能定能發揮出令人想象不到的作用。”
“是了。”我也跟着嘿嘿的笑,
“你在敷衍我?”将馬帶到了樹邊将缰繩綁上的同時,他擡頭,帶着些許的不滿。
“你為什麼會這麼以為?”我自顧自扶着他的肩膀從馬上下來,理了理裙擺:“你很特别,這是别人都難有的天賦,我真心為你高興,你自有心中的一番報複,這是那些身處深閨日日眺望院内一方藍天的男子想也想不到的。我隻是……”我目光平靜地看着他,眼神一寸一寸在他臉上遊移,讓自己的表情顯得真誠無比:“真羨慕啊,你未來的妻主……你家人為你相中的是哪家的女子?”
讓我知道,我去會會她,隻要不是皇女,我包能破壞這段姻緣的。
許步歌愣了會,轉向另一邊:“我的婚事已經拒了。”
“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繞到他面前,驚奇無比。
最近我也沒聽說京城内有哪家落敗或嫡女受害啊。
他理所當然道:“我不同意就在家鬧了一場,在外面遊蕩了幾日後再回去,父親便告訴我,這門婚事我既不喜歡,就不說了。”
“如此簡單?”
我不信。
許步歌道:“如此簡單。”
我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這類事是該如此簡單的嗎?
我的第一次婚約,是在去宮裡的馬車上才知道的。
那時我正懵懵懂懂依偎在父親懷中,聽他告訴我以後要對四皇子君嘉禮好,他是以後要陪我一生的人。
我對這種關系不解,便問父親是不是隻能是他了,不能再與旁人玩了?
然後父親就笑了,可眼睛卻沒笑意,他說:“這話你就不要在宮裡說了。”
我第一次見嘉禮時,他在哭,他被他那時正受皇上盛寵的父君抱在手中,不肯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