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日後被稱為帝國之狼的冷血王儲,此時尚且年少,他用利劍殺死了背叛自己的好友,卻仍舊忍不住為對方的死亡而哭泣。”
“這是他波瀾壯闊人生的第一步,從此他将開啟帝國史上最為強大長壽的芬尼爾王朝。”
“王儲将利劍放在好友的身側,沒有想通榮耀與愛在他心中孰輕孰重,奄奄一息的好友卻說道:——”
“‘你盡管去擁有榮耀,我将作為你史詩中悲劇的那一部分。’”
話劇演員聲線飽滿,情緒充沛,随着燈光逐漸暗下,暗紅天鵝絨幕布從舞台兩側拉起,這一幕結束了。
話劇院裡一時有低低的啜泣聲,有着極強同理心的觀衆不停用手絹揩去淚水。
黑暗的觀衆席裡,謝默司的心神卻不在話劇上。
他漫不經心地想着,這裡的座位間隔太遠。
不如年輕人常去的電影院,也不如——
想到一些并不文雅的場合,他在黑暗中勾起一個近乎狎昵的笑,那可就不是身邊這位小雄蟲可以接受的地方了。
“說實話,我并不理解此時作為王儲的塞缪爾大帝。”謝默司的聲音在阿缇琉絲耳邊響起,他似乎是不想打擾到其他人,因此傾身附耳而來,“為什麼要哭泣呢?”
“打敗了敵人,取得了勝利,應該比任何時候都笑得開心。”
這出話劇改編自千年前塞缪爾大帝的一生,很多雄蟲都對其熱衷不已,此刻銀翼大劇院裡的多數觀衆就是雄蟲。
蘭因大公是行動派,阿缇琉絲前腳剛答應相親,後腳謝默司就給他發來了訊息。
十分紳士的雌蟲上将體貼地詢問阿缇琉絲是否有想去的地方。
眉眼冷豔的雄蟲想到話劇《塞缪爾大帝》近日重映,便選擇了位于安提戈涅市中心的銀翼大劇院,他婉拒了謝默司一同前往的邀請,獨自駕駛着飛行器前往。
夏蓋則如前世般被他丢給了老管家,他雖忍不住對前者格外寬宥,但必要的訓練不能免去,夏蓋是戰士,阿缇琉絲完全沒想過把他當成花瓶養在身邊。
被謝默司唇齒之間的氣流吹到耳邊碎發,阿缇琉絲困擾地蹙眉:“……上将,你離得太近了。”
“以我們的關系,‘上将’顯得太生疏了。”謝默司神色如常地返身。
阿缇琉絲看了他一眼,黑暗中反射了微光的眼睛盈盈有光:“他殺死了敵人,也失去了有救命之恩的摯友,在塞缪爾大帝揮劍時,想的也許是對方是否後悔在曾經的刺殺事件中救下自己。”
“對于塞缪爾大帝而言,勝利是既定的人生,但摯友是意料之外的驚喜。這一點,你應該也深有所感。”
因為對于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就是如此。
阿缇琉絲垂眸,目光落在腕上族徽,那猙獰盤踞的巨蛇對所有看向它的生物都露出銳利獠牙。
“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麼做?”謝默司随意問道。
“我不如大帝明智,也不如大帝果決。”阿缇琉絲笑着開玩笑道,“如果是我的話,也許隻會哭泣而不會揮劍。”
确實是開玩笑。
他其實未曾哭泣也未曾揮劍。
謝默司敏銳察覺到那藏在阿缇琉絲輕描淡寫的話語中轉瞬即逝的哀傷,他凝視着阿缇琉絲,輕聲說:“不會的,這個世界不會如此殘酷。”
至少,我不會讓它對你如此殘酷。
他不知道,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在心中對阿缇琉絲許諾。
第一次,他許諾自己會是阿缇琉絲永遠的退路。
第二次,他許諾會以最快的速度殲滅神教軍,然後再也不離開阿缇琉絲的病床半步。
可是這兩個諾言,他曾經一個也沒做到。
在他說自己永遠會作為阿缇琉絲的退路時,卻不知那時的阿缇琉絲早已無路可退,在他浴血殺敵徹夜不眠時,卻不知阿缇琉絲已經去往他所無法到達的深淵。
“這個世界對雄蟲而言确實是仙境。”阿缇琉絲勾起唇角,“不過是冷酷仙境。”
阿缇硫絲将菜單遞給侍者,頗有些提心吊膽,這家餐廳的菜單上有很多蔬菜,全都是他從頭發絲抵制到腳尖的。
“這家餐廳的海鮮湯是招牌。”謝默司的語氣很輕松,接着又有些不确定地發表免責聲明,“是星網總結的約會聖地,據說在雄蟲裡好評如潮。”
阿缇硫絲停下刀叉,艱難咽下黏在嗓子裡的西蘭花顆粒:“還行,我不挑食。”
“那就是不喜歡了。”謝默司下結論,“下次換一家。”
不挑食的小雄蟲立刻接道:“星貿大廈下面那家怎麼樣?”
“有什麼特色菜麼?”
“他們的餐後甜點不錯,”阿缇硫絲猶豫了一下,他很少對别的蟲族吐露實情,“蛋糕上的小兔子捏得很像。”
前世他和所有同僚聚餐基本都首選星貿大廈,卻從未告訴任何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