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那位飽經歲月滄桑的神,搖身一變,又成了不谙世事的凡人模樣。
不知是何緣故,百寶原本打定主意刻意避開與千嶼上仙的再度接觸。
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冥冥之中,越是懼怕什麼,就越是會遇到什麼。
就在今日,千嶼上仙終于瞧見了那個一直躲着自己的百寶。
他強壓住心底按捺不住的竊喜,終究還是忍不住輕聲喚道:“百寶。”
正準備拔腿開溜的百寶,身子微微一僵,緩緩轉過身來,帶着幾分尴尬,讪讪叫道:“上仙!”
“你這幾日見了我,為何總是躲着跑?”千嶼的聲音聽起來平淡如水,可仔細分辨,卻能察覺其中暗藏着絲絲小心思。
“我……我沒有啊。”百寶眼神閃爍,底氣不足地回應道。
“若是沒有,那許是這逍遙山太過廣袤了些。”千嶼微微仰頭,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遠處。
“不大呀,這逍遙山不過才住了我們寥寥幾人,我都覺得有些擁擠了呢。”百寶趕忙接口道。
“我就住在你隔壁,卻連你的人影都難見着。”話一出口,千嶼上仙便敏銳地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連忙轉移話題,“你說擁擠?莫不是嫌我……們一直賴在這裡,讓你覺得厭煩了?”
“沒……沒有的事兒。”百寶急忙擺手否認。
氣氛愈發顯得尴尬起來。
“一起走走吧。”千嶼目光看向百寶,眼神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我一會還得陪着遲歸出去呢。”百寶面露難色,有些無奈地說道。
“即便你不在,他也能料理妥當。”千嶼的語氣不容置疑。
“上仙所言極是,那好吧,上仙您想去何處?”百寶終究還是應了下來。
“去哪裡都無妨。”千嶼說着,便舉步朝着山下走去。
*
山下是熱鬧非凡的市井之地,此起彼伏的小攤叫賣聲不絕于耳,街邊還有不少小孩在嬉笑玩耍,一片歡樂祥和的景象。
百寶一路默默跟在千嶼身後,兩人置身于這熱鬧的人群之中,卻顯得格格不入。
“你的話怎麼變得如此少了?”千嶼清冷的聲音,輕輕融入周圍的空氣中。
“我……我出去這一趟,總歸是要成長的嘛,總不能還像以前那樣咋咋呼呼的。”百寶絞盡腦汁,為自己找着借口。
“莫不是凡間的種種瑣事,給你帶來了困擾?”千嶼思來想去,除了這個原因,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會讓百寶此刻與自己相處時,顯得這般不自在。
“沒有沒有,上仙您是知道的,我在凡間的那段日子,就如同睡着了一般,根本沒什麼特别的感覺。”百寶連忙搖頭否認。
“噢。”千嶼上仙心中明白這确實是事實,可再次聽到百寶這般說,心裡還是忍不住泛起一絲失落。
“上仙,透過别人的眼睛去看這個繁華的世界,與自己親身站在這裡去感受,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樣呢。”百寶注視着街邊的熱鬧景象,若有所思地說道。
“哪裡不一樣?”千嶼微微側頭,目光落在百寶臉上。
“當自己真真實實地站在這裡,親眼目睹這人間的百态萬象,似乎一切都變得更加真實可感了。”
“是嗎?”千嶼輕聲應道,目光裡帶着一絲探究。
“在吳令儀身體裡面經曆的那些事情,如今回想起來,好像一場虛幻的夢。”百寶微微皺眉,陷入回憶之中。
千嶼敏銳地捕捉到,她剛才在說謊,之前經曆的一切,她分明是有感覺的。
但他不動聲色,隻是輕聲問道:“為何會覺得像一場夢?”
“像許鞅那般深情,對伴侶全心全意的人,在這世間根本不存在吧。”百寶微微撇嘴,語氣裡帶着一絲懷疑。
“可他确實真實存在着。”千嶼神色平靜,目光卻始終沒有從百寶身上移開。
“那他為什麼會對吳令儀那般好呢?”百寶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千嶼,莫名其妙地冒出這麼一句。
“許鞅愛吳令儀。”千嶼的回答簡潔明了。
“可千嶼上仙,當時是您化身成了許鞅,您為什麼也會對吳令儀那麼好呢?”百寶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千嶼。
“因為我要順從許鞅自己的心意。”千嶼上仙回答得波瀾不驚,而他沒說出口的真正理由是,那時她正寄身于吳令儀的身體裡面。
“就這麼簡單?”百寶微微皺眉,似乎對這個答案有些不太相信。
“就這麼簡單。”千嶼神色依舊平靜,可内心卻早已泛起層層漣漪。
“所以我……吳令儀感受到的那些愛,都是您演出來的?”百寶的聲音有些發顫,“我”和“吳”的發音被她含糊地混在了一起,但千嶼上仙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内心早已如小鹿亂撞般慌亂,可表面上卻依舊維持着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不是演的。”
刹那間,周圍喧鬧嘈雜的聲音,在百寶的耳朵裡仿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世界,似乎隻剩下她和眼前的千嶼上仙 。
“你在她身體裡面。”
“我能理解您要照顧我,但你對我好的是不是有些誇張?”百寶試探性的問。
“所以你是有感覺的。”千嶼上仙想和百寶坦誠布公,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沒……有一些吧,但隻是覺得很奇怪。”她知道瞞不下去了,索性承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