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王高長恭一杯毒酒終成了壓死大齊的最後一根稻草,曾與大周東西對峙的強大的王朝一朝沉淪,北方的大地再一次迎來了統一。
宇文憲這一年,三十二歲。
他站在大齊的城樓上,與高長恭的往事一幕幕劃過,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可是他們兩人各為其主,是天生的死對頭,卻不打不相識。
他欣賞高長恭,但并不意味着欣賞他的愚忠,因為北齊不值得,思及此,他又覺得自己很慶幸,他的君王是自己的四哥,信任他的兄長。
“想什麼呢?到處沒見到你。”
身後傳來一道男人沉厚的聲音,宇文憲循聲望去,竟然是他的兄長,宇文邕。
宇文邕竟然穿着常服,臉上難得有了輕松的笑意,黑黝黝的眸子掃過宇文憲,對這個隻比自己小兩歲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他熟悉到他的每個小心思。
宇文憲先行過禮才道:“皇上,你怎麼到這來了?這裡多危險,怎麼也不帶着侍衛?”
宇文邕拍着他的肩頭:“有你的地方我還能有什麼危險,”說完他向前走了兩步,雙手按在城牆上,望着遠處的山與路,房與人,喃喃道:“真像是一場夢啊。”
宇文憲點點頭:“他們自毀棟梁,自取滅亡,我們取而代之,乃是天意啊。”
宇文邕勾唇一笑:“也不知高長恭是真死了還是假死了,至今都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你說是吧,五弟?”
宇文憲眉頭一皺,心頭一顫,猛地擡頭對上深黑的眼底,如旋渦,如泥潭,鷹隼般的眼睛能看透一切,不該隐瞞可又不得不隐瞞:“不管高長恭是死是活,但蘭陵王一定是死了。”
哪怕他活着,他也不再是馳騁沙場的蘭陵王,令人膽顫的蘭陵王。
宇文邕哈哈笑了:“隻是有些可惜啊,不能為我所用了,若是有來世,他高長恭就不要投胎到高家了。”
高長恭是将才,當不了勾心鬥角的王爺,巧的是他宇文邕是天生的君王,識的就是蒙塵的将才,隻是他們沒有緣分,今生注定為敵,實在是......可惜了。
宇文憲自然猜出宇文邕話中的意思,但他并不認為高長恭是殺戮的将才,他認識的高長恭若是讓他選擇,甯願生在盛世也不願當亂世的将軍。
目之所及是大齊,再向南望去,那是偏安一隅的陳國。
陳國.......那是他們宇文氏一統的最後的一塊絆腳石了。
宇文邕指着望不見的陳國,回頭對宇文憲道:“沒有蘭陵王又如何,隻要你我兄弟在,一定能做到一統天下。”
我們都年輕,我們都還意氣風發,所以我們一定能做到!
那時不僅宇文邕是這樣想的,宇文憲亦是如此,可是天總不遂人願,隻一年,宇文邕病重,不久匆匆病逝,太子宇文赟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