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我和她會是兩條相交線,隻在一點交集,而後越走越遠的。
但我沒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她竟然走到了我的面前。
“玫瑰”
她喊我“玫瑰”,這個同學們口中明褒暗貶的外号,天曉得我有多讨厭。但她就那樣看着我,帶着一點兒驚慌,我根本生不出氣來。
何止是生不出氣來,我已經開始努力讓自己不笑出來了,尤其是确認她認識我之後。
隻是轉念一瞬又忽而想起自己指尖還夾着半根煙,那種可悲的羞恥沖上來,讓我又清醒。
她渾身都光鮮,樣子很亮眼,而我,鞋底剛剛還沾了煙灰。
該死,我怎麼在她面前總是這麼狼狽,小時候蹭了一臉的鼻涕,現在又是這麼個壞形象。
送她回去的路上,她說要我幫她個忙,一開口就是林洛,我于是自作多情的一陣苦澀。
林洛,林洛,命真好啊。
那時我懷着窮途末路的一種妄想向她妥協,我沒擔心過會有什麼樣的代價,我這樣一窮二白的人,破釜沉舟是家常便飯。
回去的路上,高興是要大于一切的,我得意忘形的扔掉之前相交線的說法,我和溫心應該是平行線,隻要移動一些,就能重合。
實質上就是溫心對我的熟識,讓我有了靠近她的勇氣。
因為她的放任,我可以在那天的細雨裡為她披上我的校服,我可以送她氣球,我可以在賽道的終點等她,我可以在任何想見她的時候去見她,也可以因為她的無腦誇誇接受“玫瑰”這個诨号,更可以,因為她在我身前張開的手而原諒所有的侮辱和壓迫。
她說她的腦袋壞了,我當時抱着她,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也快要爆炸了。
還不完的情意,數十年如一日的注視,揉在一起早已不知道變成了什麼。
但有一點就是,腦袋壞這件事大概也會傳染,因為我的腦袋也變得亂糟糟的。
有時候是一兩句話,有時候是一個片段,有時候就是完整的一個情境,最後連在一起,我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裡我跳下圍牆和她互通了姓名,也在巷子裡看着她擋在林洛身前。
她後來踹開了廁所隔間的門,朝着正偷偷抽煙的我伸手:“給我一支”,就像在牆邊那次一樣,我鬼使神差地遞給了她。
她在夢裡老是哭,但哭完就滿臉疲憊,疲憊的時候就靠在我肩上,一遍又一遍地說:“好煩啊”
說起來,夢裡的我和她關系好像很不錯,我帶着她逃課,跳圍牆的時候她摔在我身上。
夢裡的她很叛逆,也很悲傷。
夢裡的我也很悲傷,因為看向她的視線總是濕漉漉的,胸口也像蒙上了一層霧,但悲傷的同時,我又很壞。
夢裡的我引誘着她完成了一個綿長的吻,那吻真實到我現在都能回憶起那份濕滑與甜膩,真實到我整個人都開始戰栗。
可是夢裡的我卻開始嗚咽
“她不要我”
“她不要我”
夢裡的溫心推開我,滿世界都循環着這句話
最後在哭聲裡,我悠悠轉醒。
床邊新擱置的花瓶裡,一支玫瑰嬌豔欲滴,卷曲的紅蕊,瓣瓣芬芳。
我長呼了一口氣,拭去眼角的淚。
“原來做了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