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傅水傷一時之間并未能反應過來,她極為疑惑地側過頭去,說,“我都沒見過你爹,我上哪兒殺他去?”
池之澈就更不明白了。她道:“趙将軍你爹不是早就死了麼?那時候水傷姐還不到十歲呢吧?”
她好似要說這全然不可能發生。可她看了傅水傷一眼,說出口的卻是:“水傷姐……不到十歲就會殺人了啊?”
“是。”趙得真依舊用那說不清的眼神盯着傅水傷,“我今日清晨到了京郊營地,才發現原來當年殺我爹的人是你。”
“……”傅水傷看着她那眼神,才想起昨夜自己随口說的話。她明白趙得真在說什麼了,便小心翼翼去問,“真死了啊?”
趙得真點頭,“死得幹幹淨淨。”
不僅是來給男兒讨說法的幾家人死了個徹底,甚至跟過去看熱鬧的民衆也遭了殃,死了不少。一夜之間上百人就那麼沒了,她不好讓消息傳出去,隻能暫且将剩餘的活口留在營地裡,先去查那些人的死因。
而她查出了些不得了的東西。
傅水傷:“……”
她不明白。她已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趙得真再次要她一同入宮,她便猶豫起來,先去看了看地面那一潭水。
而她看見葉邊舟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那裡。其她人好似都不曾看見她,她也隻是靜靜低頭看着水中遊魚。
傅水傷想這些神奇的事有葉邊舟來查,自然是比她要好得多。她正要點頭随趙得真入宮去,卻又停下來看了看阿陽。
其她人聽不懂她們在對什麼暗号,便都沒有聽下去。池之澈已帶着須和恒走出門,而阿陽卻到了那白衣人身邊,與她悄聲說着話,來往之間似乎極為親密。
傅水傷便問:“阿陽你認得她?”
阿陽點頭,“這是柳乘風柳大師,京都最好的畫師。”
她又向柳乘風介紹其她二人,道:“這是明鏡府傅水傷,還有京都衛軍大統領趙得真。”
“水傷?德貞?”柳乘風看了看她們。
這兩人名字都有些奇怪。水傷是傳聞中殘忍嗜殺的海怪,而德貞——賢德淑貞,倒也是個好名字,可她看“趙德貞”,怎麼也不像是賢德淑貞的樣子。
傅水傷隻沖她點了點頭以作回應,趙得真卻立刻緊皺着眉頭。
她是叫得真不錯,可她聽柳乘風叫她得真,卻莫名地極不舒服。
而她不舒服了從不忍着,直接道:“我與你很熟?誰讓你直呼我名字了?”
柳乘風還是沒脾氣的樣子,隻笑着改口,“趙将軍。”
阿陽卻好似怕她們要吵起來,上前拉着傅水傷,又對趙得真說:“趙将軍,我們不是要入宮嗎?太陽快要下山了,再不走來不及了。”
這會兒離太陽下山還早得很,但趙得真的确有緊要之事想要立刻告訴危鳴晨,她便也随阿陽出了門。
阿陽慢了幾步落在最後,笑着沖柳乘風點了點頭,又追上前面幾人。
傅水傷與趙得真已到了池之澈身邊,與她們一起走着。見阿陽追上來,趙得真便去問她,“你和那柳乘風很熟?”
阿陽點頭,“我随她學畫。”
“離她遠點兒。”趙得真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皺着眉。她們還沒走出去幾步,可趙得真好似全然不怕被柳乘風聽到。
阿陽倒是快走幾步,等離得遠一些了,才問:“為什麼啊?柳大師人很好的。”
“你看她穿那一身衣服不覺得不舒服?”趙得真問。
“怎麼了?”阿陽不明白,“不就是一身衣服嗎?”
而且隻是很多年前女人常穿的衣服罷了。雖說在她幼年時,早就因為靈晖郡王愛穿武裝的緣故,以她為榜樣的東扶人都紛紛穿着簡便不戴首飾,但她也見過不少女人這樣穿。
她看起來的确是很不明白。趙得真卻并不是有耐心解釋的人,她張嘴好似要罵人,傅水傷便推開她,擠在兩人之間。
“你看前面那人。”傅水傷把手放在阿陽肩上,另一隻手指着前面,“你現在要站在這裡叫她一聲,你是叫大姐還是叫大割?”
阿陽看過去,搖了搖頭。
那人背對着她們,穿着普通的武士短衣,頭發也剪得極短——許多年前靈晖郡王被敵軍圍困,幾個月不能沐浴,頭上都生了虱子,她一怒之下幹脆把頭發剃了。而短發的确是便利,一直從軍中推廣到民間,到了十幾年後的今日,已很少有人留長發了。
她根本不能從那簡單至極的裝束中分出女男來。她便想若還是很多年前,女人都像柳乘風那般穿裙戴钗的話,倒是能一眼分辨了。
而傅水傷也在此時繼續說:“很多時候不能一眼分出女男來是有些麻煩的。”
“所以他們讓我們穿上走路都難的長裙,戴上摔倒了或許要紮進腦子裡的發钗。以作區分。而他們自己隻需要作最舒适便捷的打扮。”
“就像普通人隻需頂着自己原本幹幹淨淨的臉,而犯人要在臉上刺字——把人與犯人區别開。”
“把人與女人區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