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好準備,戰時另有委派。”章暮道。
“是。”
冬月月中,今年的第一場雪落了地。
純白的雪覆蓋了罪惡,也化作了滿地泥濘。
姜合穿着章暮打來的白狐皮做的披風,捧着熱茶,在園景中看一片片純白飄落。
壁人披着白披風,站在雪地裡,天地間隻餘眸中的墨色。
“殿下,進去吧。”客衣擔心道:“西北起了風,小心您的身子。”
姜合把茶杯遞給一邊的人,攏好披風看了看門口道:“快回來了吧?”
“是。”
客衣話音剛落,外面跑進來一個白衣女子,她頭上的步搖珠串随着腳步聲叮當響,一院的寂靜就這樣被打破了。
蘿依拿過一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一抹嘴巴道:“見過殿下。”
她的樣子逗笑了姜合,姜合道:“跑什麼?”
蘿依道:“急着回來見您,董不生今日好容易不帶我出去了。”
姜合與他邊往屋裡走邊說道:“今日這張臉看着清純許多。”
蘿依摸摸臉上的皮道:“哎呀,這可是我最寶貴的一張皮了。”
姜合笑了笑,“董不生今日去做什麼了?”
自那日董不生來府上一趟後,姜合再沒見過他。
“我聽人說,應當是前往業州了。”蘿依又喝了一杯茶,熱茶下肚,鼻尖上出了點汗。
姜合道:“業州?”
“是。前些日子侯爺對湘州業州兵力大洗牌,業州的治中與南洋勾結威脅州牧,侯爺将州牧别駕一同關押,治中直接處死,頭還挂在城樓上。”
姜合聽說了些,“那二人呢?”
“已經放回去了。”
“董不生前去見誰?”
“業州的守城将軍。侯爺派一萬業州兵去往前線,其中就有守城将軍的人,所以我才急匆匆的跑出來。”蘿依道:“我想直接發信給章副将,又想起他看不懂密語。”
客衣道:“章副将今日也回府,這會也該到了。”
“那正好。”蘿依道:“今日不着急回去,殿下這兩日身子如何,我給殿下把把脈。”
姜合應道:“嗯。”
客衣拿來工具,蘿依開始給姜合把脈。堂中過了些風,客衣讓人上前把把門關了。
章暮帶着章亭峥裹着一身風雪進了門,他們常年在戰場上風吹日曬雪淋,雖是臉上凍得通紅,确是面不改色。
又是半月不見,姜合擡頭看着走來的人,示意客衣上茶。
“殿下。”章暮解了大氅,坐在姜合一旁喝了杯熱茶。
姜合感受到他的寒氣,讓客衣把火盆搬來面前。
“不必,有地龍,一會兒該熱了。”章暮又看向蘿依道:“她是誰?幾日不在,府裡的大夫都換成女子了?”
蘿依:“嘁。”
姜合笑道:“蘿依,說正事。”
章暮挑挑眉又看向蘿依,恍然道:“原來是你啊,這張臉比你原來的臉好看多了。”
蘿依氣的火冒三丈,轉眼對上姜合的眼神,瞬間熄了火。
“董不生今日去見了業州的守城将軍。”蘿依道。
章暮道:“這麼短的時間内混到貼身丫鬟了?”
蘿依控訴道:“殿下,你看他!”
“轉玉。”姜合無奈喚道。
章暮立馬變換了模樣,笑道:“嗯,在呢。”
“蘿依,接着說。”
蘿依道:“說來也是奇怪。董不生從前張羅謀反的事很着急,現下李光學被抓,太子被禁足後,他日日在紅玉樓喝花酒,隻是偶爾出去見見人,反倒是一點也不着急了。”
章暮道:“你是說董不生身後的人是太子?”
蘿依道:“不知。”
“除去業州的守城将軍,他還見誰?”章暮問道。
“南洋的王起與他一直通信。”蘿依道。
邊北軍嚴密守着江岸和裘州城,他們二人是如何傳信的。
章暮問道:“用何種方法傳信?”
“不知,信中内容也不知。”蘿依道:“董不生雖日日與女子在一起,但從不透露什麼。”
姜合心下一沉,若董不生是太子的人,太子被禁足,大楚境内他就隻能與細作通信,無人指揮,應當是像無頭蒼蠅一樣。現下董不生做事雖然随意,但每一步動作确實有章法的。
“若那日李光學所說為真,太子被禁足,南洋為何還要出兵?”章暮回過神來,若董不生不是與姜無勾結,那作亂之人應當還在京都來去自如。
“如此亂世。”
姜合看了眼章暮手背上的裂口,道:“你不必憂心後方,裘州城中有我在。”
章暮看向姜合,點了下頭道:“殿下有什麼想法盡可吩咐府中人就好,不必親自出面。”
姜合嗯了聲,看向蘿依道:“你出來的時候夠久了,回去吧。”
也沒什麼其他事要回報,蘿依站起身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了章亭峥。
章亭峥愣了下,接過道:“這是?”
“這是我與殿下研究出來的密語,日後若有緊急事,我直接傳信與你,你看不懂就照着這個譯。”蘿依道:“我寫了很久的,隻此一份,你可收好了。”
章亭峥捏了捏羊皮紙道:“姑娘放心,我會收好的。”
說罷,當着蘿依的面将東西收進了懷裡。
“你可認識我的遊隼?”
“認識。”章亭峥見過幾次,那隻隼體型碩大,落在蘿依身上如半個她那麼大,看起來實在駭人。
“它也認識你。”蘿依道:“殿下,侯爺,我先走了。”
“去吧。”
章暮突然叫住她,道:“萬事小心。”
在董不生那樣的人身邊,與伴虎也無異。不論如何,她也隻是個柔弱的女子。
蘿依有些驚訝,看着坐在一起的二人,輕點了下頭,片刻消失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