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乞巧結弦。
乞巧又名女兒節,這一日,女子們相約結伴,盛裝出行。
鎮市中張燈結彩,花團錦簇,共賀佳節。
酒坊前正忙碌着。
“女兒紅”已備好。由力夫一壇壇将其從酒窖中搬出來,再轉存到精美的桃花酒器中。
王賢在酒坊中清點着“女兒紅”的庫存。王婵則已經站到店小二擺放好的“女兒紅”前,被酒器上點綴的桃花花枝迷得挪不開眼。
店中,有一壇酒刻意沒有封上,酒香便散出來,一陣清香夾雜醇醉的酒香,蔓延到這條街巷中的每一處。
有不覺的過路人被香氣吸引,走到了酒鋪的門前。
互相張望打量着,于是便被店中小二引進了店中。
兩個說說笑笑的女子也被酒器所吸睛,一邊嗅着酒香,一邊瞧見那酒器下方隽寫的名:女兒紅。
不禁對視發問為何取此名。
一旁故作矜持的王婵聽罷,便露笑對二人道:“女子一笑百媚生,桃花灼灼映臉紅。”
“在下想來,多是此意。”
王婵說完,輕點頭向二位姑娘示意,便由此出了店。
還是心中難自控地回身望了一眼,見那二位果然被說心動,駐足停留了良久,多半是會買的。
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當心愛之物被他人所愛時,王婵亦然欣喜。
伯樂知音,當即如此。
乞巧節中,“女兒紅”酒香越醇,便引人越衆。旁人又見那鋪子前門庭若市,自然也會生出好奇,以此不斷吸睛,“女兒紅”于半日内售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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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鎮市中繡球錦繡。
桃娘早于六月就張羅着采線,以廣紗為底,再小朵小朵織起花團,于莖葉中充棉花。
淡藍煙紫的繡球花束擺放在竹條編織袋花籃内。
尹姝買來鎏金紙,請吳藥于紙上寫好“乞巧特供”的字樣。
桃娘不解為何如此,要是客人們喜歡,大可平日裡也多做一些,不必要在乞巧節一日内售出。
尹姝說,這是一種“消費心理”。當供不應求,人們的需要就會越大。
什麼是“消費心理”桃娘不懂,也聽不明白。但隻是一貫的偏信小姝。
于是桃娘帶着竹編花籃出了門。
數月以來,雖然手作編織無法做到大量供應,但卻有了極忠實的客人,會蹲點上門。
桃娘走到了固定的位置,便取下随手帶出的小凳子,将花籃擺到了地上。
很快便有幾個姑娘出現在了桃娘的面前。
她們很有禮貌地朝桃娘行禮,也不喧鬧。自從樂央影姝賣出首次“靜夜思”後,再往後,都是桃娘一人出攤售賣。她不願麻煩别人,便一把攬過了這事。
一來二去,客人們便也與桃娘相熟了。知她不可言語,便尊重地用動作或是紙筆來交流。
桃娘擡頭,與其中一位姑娘對上了眼睛,随後她便笑起來。
桃娘認得她,疫疾之後,這位姑娘上門找到桃娘,訂做了一束菊花,以慰亡者。
桃娘笑着看向她們,随即便屈身将地上的花籃舉起,以便姑娘們更明了地去看花籃中的布絨花。
“乞巧特供”的字牌放在花籃中醒目,姑娘們不過拿起絨花嗅了嗅,便都紛紛掏了錢。
互相告别後,很快又來了一位男子,這是住在周圍的鐵匠。
長相憨厚的男人,卻有一顆極細膩的心。
他是桃娘的常客了。多次來買布絨花,買給他心愛的娘子和出生不久的女兒。
鐵匠一種顔色挑了一簇。他眼睛瞥到那“特供”的字眼後,便又默默多拿了一簇,一起結了錢。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花籃中的布絨花便都清空了。今日賣得比平時快了太多。
也不知是恰逢乞巧的緣由,還是那“消費心理”的緣由,也或許兩者都有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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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戌時,王婵約了尹姝一同去放河燈。
因是女子們的相會,想來是不可帶影姝的。
男人自從得知自己無法随同後便一直悶悶不樂。
拿着把掃帚從左往右将院子清掃了數遍。
尹姝有些哭笑不得,便隻得哄他,讓他随吳老伯一起備好晚飯,自己一定趕回來一起用餐。
尹姝就此出了門。
今日節日還未過,當下正是熱鬧的時候。
等夜幕降下,鎮市中各家便會将燈彩亮起。
晚間還會在護城河邊放上一些河燈,表達對新起一年的祝願。
尹姝沿着街坊慢慢走。周圍新奇的東西不少。
前後相逢或是擦肩的女子們面上着妝彩,皆帶着喜色。
這一日,她們短暫地從其他身份中脫離,成為女子本身。
尹姝也被感染到,不禁露出笑來,她看見女子們眼中的光亮,如同照亮夜晚的星辰。隻願此時長樂,不再拘于節日。
就這樣閑步走着,尹姝突然路過一家店坊。
這家店與街道兩旁的其他店鋪不同,其他店不論如何,多少有人光顧。
唯獨這一家冷冷清清,竟奇怪得見不到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