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攤子上所賣的東西又的确新奇,頓時便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周圍多是女子和幼童駐足。
也遇上幾位男子在周圍徘徊良久,終于等到女子們笑談着買後才靠近來。
小聲又腼腆地詢問一番價格,便掏了錢,讓影姝速速裝上。
不過一個時辰,桃娘所織的這幾朵花便全部被賣完一空。
連帶着底下那張桌布也沒有放過。
當影姝帶着鼓鼓囊囊的錢袋子回來的時候,桃娘的臉上是說不出的驚喜。
本就靠着手藝吃飯的人,好像突然又找到了一些新生的希冀。
尹姝将錢袋子塞進了桃娘的手中,才對桃娘說道:
“阿孃,這是你應得的。你看,你的東西多麼受大家喜歡!”
“以後啊,你就放心地去做。有我們在,就一定不會讓您的手藝這樣荒廢下去。”
桃娘又哭了,張着嘴啊嗚地發出一些聲音,一手抱着錢袋子,一手輕輕地握住尹姝的手。
尹姝轉而上前用手去擦她面上的淚痕,一邊笑着溫和地對桃娘講:
“我們阿孃的手藝那麼好,如此埋沒下去,怕是才會讓人悔恨得緊。”
“既然鎮市中不讓你紡布售賣,那麼我們就做些其他的。”尹姝上前抱住了桃娘。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以後的日子咱們一起好好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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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尹姝同桃娘吳老伯一齊琢磨,想來是要給這些花朵取一個名字。
因為吳老伯所調的安神香,倒是讓人自然将這些花朵同睡眠想到了一塊。
吳藥沉吟半刻,看着屋外繁星脫口道:“就叫靜夜思[1]可好?”
桃娘蘸墨起筆,在紙上工整地寫下了這三個字。再讓尹姝瞧上片刻,花和夜色相襯,倒是給了這些花朵一些不一樣的意境。
于是當即便定下來,往後此系列都名為靜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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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夫人朝李玉廿發了火,隻因上一次的事情沒有處理幹淨,也沒有讓尹姝真的嘗到血。
侍女快步跑上來,向蹇夫人遞上了一個精緻的瓷碗。
上面勾勒了水的波紋,勾勒了魚的紋路,确實是一件非常漂亮的碗器。
蹇夫人不過是看了一會兒,卻氣得一下子将它摔碎了。
嘴裡大罵道:“賤人賤人,沒想到她卻過得風生水起!”
當即便氣得有些頭暈,她要往後倒去,坐在榻上。又想整出些法子來治治尹姝,卻一時腦中攪成一團糨糊,沒辦法想出個其他。
也就是這個瞬息間,她好像又想到了自己剛剛嫁入尹府時候的光景。
那是蹇夫人第三次嫁人了。
從十八歲起。從一個少女到步入中年的婦人。這一段歲月裡,她沒有自我,她是家族中聯姻的最佳人選。
蹇夫人家中以田宅為重,是鎮市中赫赫有名的大地主。本來靠田吃飯,在十九家裡也是過得頗為滋潤的。
近些年卻碰上饑荒,碰上戰亂,自家的田宅的租傭越來越少。
好死不死的蹇夫人的爹又是個賭鬼。
家中的家産為去還他爹的賭債也送出去不少。
十九家裡最落魄的一家,當下當屬蹇氏。
家道中落,想來這個詞也是讓蹇家體會盡了。
便隻能借由着聯姻的名頭去賣女兒。
受盡了多少冷眼,就是如何忍辱負重地活下來。隻有蹇夫人自己知道。
她又記起自己新婚來到尹府的那一天。
因為是次房,又是在前夫人喪葬三年内娶進門的,不是什麼光彩事。
便不可張揚,亦不能明媒正娶,結彩操辦婚事。
新婚之夜,蹇夫人在婚房中等了尹老爺很久。
等到自己肚中剩不下一點油水,終是餓到忍不住了,便掀了蓋頭,自己起身想要去尋些吃食。
出門還沒走太遠,她便碰上了一個女孩。那是蹇夫人,第一次見到尹姝。
小女孩看見她便哭。
蹇夫人剛想要柔聲地問幾句,便被女童扔出的石頭砸傷了腳。
那個沒有教養的小混蛋,哭着罵她,說的什麼自己的娘,就是因為她才死的。
女童砸了蹇夫人的腳,又因為腳上的傷痛,毀了蹇夫人的新婚之夜。
從那天開始,蹇夫人便恨上了尹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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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夫人從回憶當中睜開眼。
心中這時卻冷靜下來。她坐起來,看着地上尚未收拾幹淨的殘餘的瓷片。
冷哼一聲,當即有了新的想法。
于是托下人去叫來車夫,她要出門。
往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