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這地方,沒有電燈,照亮要用油燈。熬夜費油,就是費錢,那可不劃算了。
次日,農曆正月十四,将近正午時分,來了客人。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玉蘭的親爹親娘,他們都背着竹簍,裡面裝着土特産。
他們一進院子,看見低頭剪布縫針的白玉蘭幾個,還有滿院子的碎布頭針線沫,當場暈菜。
“妹子,這是怎麼的?你們這是在做啥?”田巧兒第一個回過神,然後就快人快語地驚詫道。
待白家珠向他們解釋清楚是蘭蘭親手設計背包書包,他們兩雙眼睛便滿含熱淚又受寵若驚地直盯着白玉蘭。
直盯得她感覺自己好像是毛毛蟲刺到了,渾身難受地很。
唉,别看了,行不行。
至于嗎?
真是的。
被人家(原身那個白玉蘭)無視慣了,人家(穿越來的白玉蘭)給個好臉,你們就找不着北了。
不過,在對待親生父母的态度這一點上,她是不贊同原主的。
在她看來,這個事情非常複雜。
雖然你從小跟顔輝白家珠長大,卻是白家順田巧兒親生的,但這并不等于你親生的爹娘就重男輕女或者就不要你了啊。
若是你與我互換一下,親身體驗一下真正被親生父母漠視什麼樣,真正的重男輕女又是什麼樣。那麼,相信你定然能從白家順夫婦的肢體語言中,讀出他們那股子怎麼都按捺不住的關切之情。
而且,據她推測,這顔家和白家這兩家人,大概時至今日,都不曾坐在一起商讨過原主的身份定位問題。
不僅如此,他們還非常有默契地都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就一直這麼不清不楚地過到現在,以及極有可能還準備繼續稀裡糊塗過到以後,甚至餘生。
對此,她自獲取原主記憶了解情況之初到現在,也曾暗暗反複思量過幾回。
隻是,任她每次開始時都信心滿滿,到最後卻總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所以,既然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或許,保持現狀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她畢竟不是原主本人,而且穿來時短,除了當初穿來匆匆見過一次,這是她第二次見到白家順夫婦,第一次見到三個便宜哥哥。因此,她真的是親熱不起來的,而且現在這種場合也不合适親密啊。
為了緩解他媽的情緒和氣氛,白玉蘭隻好取下晾曬的樣包,向他們介紹起來。
他們湊合吃了一頓午飯,就也跟着幫忙開始縫制,畢竟要分兩處拿着宣傳,明日之前自然是做的越多越好。
等到傍晚的時候,白銀和着白楊白松白杉從書院一起回來了。
四個兄弟說了一路,一進院子就好奇地湊過去,争着想第一個見到拿到新款包包。
看着兄妹幾個第一次站在一起頭挨着頭的樣子,白家順夫婦激動不已,他們可算看到這一天了。
田巧兒蹭了蹭了丈夫的肩窩,留下一片濕潤。
顔輝夫婦也很欣慰,畢竟無論是他們還是三哥三嫂,都勢必會走在蘭蘭前面。
這世道,一個女兒家家的,父母疼愛固然重要,但唯有有了兄弟們撐腰才能活得硬氣啊。
以前跟她講道理,她總是聽不進去,現在終于懂事,知道親近兄長了,他們也放心了。
晚飯時,顔輝向白松他們哥仨探讨售賣的可能性,以及如何定價的問題。最後一緻認為:應該根據包的款式顔色大小輔料等分類,比照箱籠和箧笥的價錢,貴一成售賣比較合适。
白杉還順嘴嘟囔了一句:“要是能繡個花樣,定能賣的再貴一些。”
白玉蘭瞬時對這個滿臉青春痘的初中生雙胞胎哥哥另眼相看,沒忍住就朝他擠了一下眼睛:你小子有前途。
驚得他的嘴巴能都能塞進一整隻燒雞了:驚呆了我的妹!
“繡花不太可行,一是沒有時間繡;二成本太高,三則,書包上繡花會不會太過陰柔 ?”
“不過,簡單的花樣應是可以的。”
白玉蘭故意先否定再肯定,等看到痘痘哥變來變去的臉色,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嘿嘿暗爽一番,才讓他們每人挑一個花樣。
白松想繡一棵松柏,白杉喜歡高山綠水,白玉蘭就用意象畫勾勒一個輪廓照着繡就行了。
白楊想要的字繡“天道酬勤”就不好辦了。時間緊迫,白玉蘭隻留給他一個“勤”字,先寫出大小合适的字,然後大體描出一個輪廓,然後再繡邊,最終往往中間填充即可。
這些,顔李氏、白家珠就能繡。
然後,女眷們連夜點燈熬油開始繡花,隻忙到月上柳梢頭。
三月十五,财神爺聖誕日。
路上行人紛紛駐足,看着路邊那一溜人身上的布包好奇地指指點點。
有那大膽的,就上前詢問。
被問的那個騎驢小正太,正是女扮男裝的白玉蘭。
此刻,她背着一個棗紅色的雙肩包,又斜跨一個褐色的郵差包,與她刷白的膚色和藍黑的衣服相映襯,顯得别提多好看了。
見有人來問,她就給人家科普,這是背包那是挎包,不僅可以當箱龍、箧笥,還又更大的可以代替包袱卷呢。
價格幾何?哪裡有賣?
歡迎您去顔氏布鋪詢價購買。
見此情狀,其他人都很開心,終是沒枉費他們為了達到宣傳效果,改走路翻山去上學送學了。
送完他們,顔白兩家終于到了分别的時刻。
白家順夫妻向西,白玉蘭跟着顔輝一家向南。
他們前腳剛回顔宅,轉身就迎來了胖瘦索債二人組。
半刻鐘後。
縣尉疾步走出顔家的大門,胖子跟在身後牽着毛驢上前,擡手就要攙他家老爺上驢:“老爺,顔輝同意把那養女訂給小少爺為妻了嗎?‘’
揮了揮手,縣尉一邊走一邊回想,越想越生氣:“哼,小小一商戶,豈能容他别有選擇!”
“就是,就她那個病秧子的養女,能嫁給縣尉大人您的兒子,簡直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還裝什麼清高……”胖子觑着主人的臉色憤憤然道。
縣尉聽了果然臉色好了些,一想到顔家的房子鋪子很快就能拿到自己碗裡,擡手吩咐:“去買隻燒雞,告訴夫人加頓夜宵”,然後翻身上驢。
主仆倆朝分頭行動。
大門關上後的顔宅内,一片愁雲慘淡。
“真沒想到啊,怎麼是個這樣的結果?咋就沒人訂購呢?”
第二天一大早顔輝不得不去牙行,想着再催催老闆,問問要是有買家,不管出多少錢都賣了。
沒想到,他剛出門沒多久,周田狗就帶着人沖進了自己家裡,幸好最後有驚無險,白松他們求來了張舉人,還上了錢,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怎樣,他回去的時候都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的。
咦~,話說,張舉人好像也不那個寬裕,他穿的那件衣服看起來不錯,但是湊近了一看就能發現袖口領口下擺都洗毛卷邊了。
那,那,這一箱子的錢是哪裡來的啊?!不行,我得去問問侄子們,他們還小呢,可不能亂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