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爰自然不會聽她的話,眼見着石水玉抓住了素問的手腕,劈手就要去教訓石水玉,隻是在她出手之前,素問掙脫了石水玉的桎梏,向爰爰道:“你陪衙内坐會兒,我和水玉聊聊。”
“隻是聊聊!”爰爰瞪了石水玉一眼,“你再敢跟阿姐動手試試!”
石水玉沒有理會她,帶着素問繞着長亭繼續往上,停在一棵松樹下。
素問步履從容地跟了過來,仿佛剛才動氣的人不是她,語氣平淡道:“爰爰近日對你改觀了些,你又何必招惹她?”
“得她好感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此時她再喜歡我,将來也要生恨的。”
素問一怔:“何意?”
“不重要,總之我不在乎她。”石水玉回頭看着素問,“但是你不一樣!”
素問靜靜地回視。
石水玉咬了咬唇,還是決定直接問:“我托你诓方醫師來見飄絮一面,你會生氣麼?”
“氣什麼?”素問道,“氣你選擇了另一個朋友麼?”
石水玉連忙辯解:“并非如此,我不是選擇飄絮,隻是她要走了……哎,你也知道,現在很不太平,我總是擔心這一去便再沒有相見的機會,雖然她對方醫師沒有執念,但……”
素問平靜地打斷她:“既如此,為何認為我會生氣?”
石水玉有些無措:“素問,你連真話都不與我說了麼?”
“盧小娘子性子灑脫,她與方醫師相識多年,若有執念,也不會等到今日。”素問看着坡下笑談的兩人,歎道,“我沒有生你們任何人的氣,我隻是在氣自己。”
石水玉不解:“為何?你已經如此大度了,還覺得自己做得不好麼?”
“大度?”素問愣了片刻,不禁喃喃,“他們是君子之交,何須我的‘大度’?别污了長亭送别的情分。”
“素問……”石水玉憂心忡忡地來到素問身邊,卻連後悔的話也說不出來,畢竟如果能重來一次,她還是會拜托素問幫她了卻盧飄絮的心願。
這時,山下的道别也到了尾聲,方靈樞再次沖盧飄絮拱了拱手,爾後退後一步,目送仆從擁簇着馬車離去後,又站了片刻,才回頭看向坡上。
李重琲被爰爰拉得心煩,見盧飄絮走了,他立刻掙脫去,跑到素問身邊連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裡?為何與方靈樞一道回城?”
素問張了張嘴,正要回答,卻見方靈樞已經擡步往上走,石水玉立刻将李重琲拉走,讓素問本就無需解釋的話變得更加沒有必要出口。素問便抿住了唇。
方靈樞走到素問跟前,淡淡道:“走罷,該回城了。”
素問感覺到一點不對勁,腳步未動,隻看着對方。
方靈樞閉了閉眼,忍了數次,終是沒能忍住,他定定地看着素問,沉聲道:“素問,你究竟當我是什麼?我是一個人,不是無知無覺的死物,盧小娘子要走一事,你若是直說,我定然會來相送,可是你為何要這樣做?先有石小娘子,如今又是盧家,我難道是一件禮物,可以任你送出去麼?”
“對不起。”素問幾乎在方靈樞最後一個字出口的同時道出自己的歉意。
方靈樞一噎,過了片刻,才皺眉問:“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麼?有什麼話為何不能直說?”
“我知道直說會是什麼結果,可是我不想說,否則就變成了你心甘情願了,如今你是被我騙來,說到底還是因我而來。”素問仰起頭,因為直剖内心,臉色有些發白,但話語卻冷靜得過分,“為何要如此?因為我産生了嫉妒心。”
方靈樞呆住。
“可是這不應該,我不該吃醋。”素問很是茫然,“為何會這樣?從前與月見一起,她常常丢下我去找别人,甚至于一連數年都沒有消息,可是我從來不覺得哪裡不對,她來時,我很高興,她一言不發地走了,我也無所謂,現在我這是怎麼了?難道修為沒了,我的心也變狹隘了麼?”
“你沒有狹隘。”方靈樞終于明白這一路她究竟是為何事焦灼,“男女之情與其他感情不同,中間是容不下第三個人的,你介意是人之常情,甚至……”
素問疑惑地擡頭看他。
方靈樞挪近兩步,柔聲道:“甚至我會覺得高興。”
素問腦中轟然,過了許久,才領會到方靈樞的用意,這分明不是她坦白的初衷,可最終似乎也非得是這樣的結論才能讓她心安。
“素問……”方靈樞輕聲喚她,“我曾經說要陪你做遊醫,如今……你的想法有改變麼?”
有考慮要接受一個人陪伴自己一生麼?
沉默蔓延到了長亭上的三個人中間,小坡上一片沉寂,連山風也變得安靜,似乎天地都在等待這個回答。
良久,素問終于開口:“半年,給我半年時間,我會給你明确的答案。”
如果司命星君得到她的消息,半年足夠他移星換鬥,素問便接受安排,隻安心為方靈樞治病。但如果到時候仍舊沒有神界的消息傳來,那麼素問就接受自己成為凡人的現實,放下一切,直面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