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還隻會膽怯地躲在新的“母親”的身後,小聲地叫着“姐姐”。
後來的日子裡,雖然見面的次數很少,但是每次見面,姐姐都會在他面前停下來,溫聲細語地和他說話。這讓加茂憲紀覺得你是個好人。
聽說你要去外面上學時,加茂憲紀還有些難過,尤其當他後來知曉禦三家的後代從不去外面上學之後,更是擔憂你在外面的生活。
因此,當他聽到你放假回來的消息時,便迫不及待地跑來找你,想要知曉你的狀況。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你,讓你臉上那強行擠出來的笑意變得僵硬,你一邊在心裡罵他,一邊卻輕聲細語問他:“憲紀怎麼一直盯着我?”
聞言,加茂憲紀匆忙移開視線,微微垂下了腦袋解釋道:“我在想……姐姐為什麼要去東京高專上學……”
他不理解你的這一決定,據他所知,以前的時候你一直是在家裡接受着家族的教育。
家裡當然沒有人會和他解釋,你之所以要去高專上學,完全是沖着五條悟去的。你也不會這麼告訴他,在他面前顯露出“弱者”的一面。
因此,你輕聲問他:“你知道五條悟麼?”
在這個咒術界,五條悟的名字可謂是人盡皆知,加茂憲紀當然也很清楚他是誰,即使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六眼”持有者。
加茂憲紀點頭。
你告訴他:“五條悟很強大。在咒術界,強者總是比弱者更有話語權,更能決定許多事情,想要變得強大,就不能藏匿于地底下,而是要去見識更多的、比自己更強大的存在,不對他們産生畏懼,才能有面對他們的勇氣。”
說到這裡,你有些恍惚,這是你難得的心裡話,以前的時候,你确實是這麼想的。
以前的時候……明明也沒有過多久,卻彷如隔世。
意識到自己無論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改變什麼,明白有些東西從生來就是注定的,得不到的永遠也不會是你的,你的自信便被踩到了地底下,像是一株自以為是的幼苗,還未長成便被沙土掩埋,再無向上生長的可能。
你沉默下來,面上的笑意也不知不覺消失了。加茂憲紀擡頭望着你,他隻看見光線從外面照進屋中,穿過障門的格子時被切割,你的面容便被障門的格子切割成一塊一塊的陰影。
他忽然覺得你似乎并不開心,即使你總是面帶笑意。可你有什麼不開心的呢?加茂憲紀想不出來,他甚至猜測是否因為你在高專受到了别人的欺負。
加茂憲紀完全不會想到是因為他,因為你一直待他很好,從未露出過(至少他從未感受到過)半分排斥。
加茂憲紀愣了一下,猶豫地叫你:“……姐姐。”
你回過神來,臉上再次挂上笑意。
“姐姐,”加茂憲紀道,“那我以後也要去高專上學。”
“好呀。”你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賤的出身,本來就沒資格進加茂家。
你看着他臉上的笑,真希望他再也笑不出來。
永遠不甘、永遠痛苦,就像你一樣。你甚至寄希望于母親再生下一個男孩,哪怕對你來說這根本沒什麼區别。可你知道的,正是因為你的母親無法再生育,所以加茂憲紀才會被認回加茂家。
所以你的母親才會願意承認加茂憲紀是她的孩子。
這個虛僞的世界,什麼都是假的。
“姐姐在織什麼,圍巾?”加茂憲紀忽然問你,“是在給誰織的?”
你看着這張令你作嘔的臉,聲音更溫柔了:“當然是給你。”
一切,本來就是假的。
加茂憲紀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歡喜,他不确定地反問:“真的是給我的麼?”
你點點頭,對他說春假結束之前就會盡快織好。
加茂憲紀歡歡喜喜地走了,你望着他腳步輕快雀躍的背影,腦海中卻幻想着他摔倒在地上撞得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