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之勞。”
沈秉谙低垂着眼眸,濃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兩道扇形的陰影,随着他說話的動作輕輕顫動着,蝶羽一般。
羌卷怔怔地看了他兩秒,回過神來直呼“下飯”,就着那張俊臉給自己嘴裡塞了兩大坨米飯。
用餐結束後他很有眼力見地主動收拾起了垃圾,沈秉谙則坐回了辦公椅上,低着頭不知道在幹什麼。
羌卷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不是在辦公,從筆尖掃在紙上悉悉索索的聲音聽來,對方更像是在亂塗亂畫。
拿飯盒的手頓了頓,羌卷聽着從身後傳來的輕微的摩擦聲,大腦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雙許久沒出現的眼睛。
狹長的,帶着恨意的“鴨子眼”。
胸口猛地一抽,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他保持着弓背的姿勢沒吭聲,等短暫的異樣徹底消失後才松開了緊抓着塑料袋的拳頭。
“聽說沈老師前段時間救了個出事的學生”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
沈秉谙沒擡頭,隻輕輕哼了聲:“嗯?”
“有些好奇。”
“不足挂齒。”
羌卷早知道他不願告訴自己,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沈老師真謙虛。”
“不過…沈老師您應該知道最近學校裡傳得很火的那件事吧?”
“有所耳聞”嘴上說得雲淡風輕,手上的筆卻掃得飛快,筆尖戳在實木闆上的聲音也越發地急躁起來。
羌卷不動聲色地倚着桌子靠近了一步,試圖看清對方壓在胳膊肘下的紙張。
“做人不要太八卦,容易惹禍上身”沈秉谙自然地将紙立起來抖了抖,随後正面朝下那麼一蓋,擡起深邃的眼眸看他,帶着點警告的意思。
一時間羌卷竟沒分清對方在說哪件事。
思索了兩秒,笑道:“沈老師教訓的是,我還有事就不打擾老師工作了,感謝老師的款待。”
“慢走。”
聽對方不近人情地迅速吐出兩個字,心裡一閃而過的遺憾感讓羌卷覺得奇怪,後知後覺也許是沈秉谙這辦公室太過于邪門,影響了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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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沈秉谙将自助食堂負責人的聯系方式推給了他。
羌卷這才想起來今天剛加上了沈秉谙微信,順手便點進了對方的朋友圈。
不出意料,他點進去隻看到了一條灰線,對方連朋友圈封面都沒有設置。
那種突如其來的遺憾感再次出現,羌卷不解,皺着眉退出去加了負責人的微信。
因為課程的緣故他沒辦法每天中午都去兼職,索性負責人給他安排的工作隻是些雜活,有時間就可以過去,按小時算工錢,一周一結。
揉了把疲憊的眼睛,見窗外的天色暗下來了不少,便準備出門買晚飯。
想着很快就會回來,鞋也不換了,離開前也隻是輕輕勾手帶了一下門。
食堂意外地爆滿了,幸好他選擇的那家蛋炒飯店一如既往地不受歡迎,拎上打包盒,踢踏着拖鞋一路溜達回宿舍。
刷着手機裡的娛樂新聞,羌卷頭也不擡,憑着記憶直接拐進了宿舍樓。
察覺到四周漸漸暗下來,羌卷不緊不慢地打開了手機電筒照着前方的路。
突然,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襲來,他斂着眉擡頭環顧四周,樓道裡像是彌漫着些許霧氣,将整個暗色調的空間弄得灰蒙蒙的,連手機電筒的燈光也無法透射出去。
他懵了兩秒,轉身逃也似的跑回大廳,深喘了兩口氣,徑直往東邊的樓梯口走去。
東邊樓道裡的感應燈在他還未靠近時就亮了起來,這一刻光亮帶來的安全感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比拟的。
原以為這下就算“過關”了,誰知當他從樓道裡走出來,前方幾十米開外站着的“人”讓他直接“卧槽”出了聲。
走廊上的燈明明沒有亮,但他還是看清了,就在自己宿舍門口,趴着一個長頭發的女人。
那人手中正提着一個傾斜了的紅色熱水壺。
這不是季淮禹和徐嘉與遇到的那個女人嗎?
怎麼還能讓他碰上?
還帶“買二送一”的嗎?!
那個女人個子很高,就是和許多成年男人相比,也是占優勢的。
如果不是他那頭飄逸的長發以及身上女性化十足的衣着,羌卷鐵定将其認成男人了。
女人身闆筆直,腳後跟卻虛空一般晃悠着,這是一種很奇怪的視覺沖擊,像是那女人被一根隐形的繩子吊在半空中,出現屍僵一般。
可對方歪着腦袋往門縫裡偷瞄的細微動作,以及手中紅色熱水壺晃悠的幅度卻表明了女人還在喘氣。
羌卷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告訴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隻要離開這棟樓就能回到現實了。
他想逃,然而腳底像是灌了鉛一般,無論他怎麼使勁都沒法控制自己的腳擡起分毫,身體也像是泡進了冰水裡,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冒出來,連帶着針紮的刺痛感蔓延了全身。
羌卷圓潤的眼型瞪大後像顆飽滿的杏仁,冷汗從額角滑過眼周帶來絲絲搔癢,刺激得他不停地瑟縮着眼角,然而他沒有辦法擡手擦汗,也不敢閉上眼等那不舒服的感覺自己消失。
憑他多年看恐怖片的經驗,但凡這時候閉一下眼睛,下一秒睜開,那女人就不一定還站在那了。
萬一來個貼臉殺,他估計得當場升天。
腦子像一台沒了信号的老舊電視機,自從他發現自己不能動後腦子裡就亂成了花屏。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就這麼僵硬地在樓道口盯着對面的女人看了不知道多久。
他終于看到女人擡起了那隻提熱水壺的手,那是一條極其細長的胳膊,瘦得仿佛隻是兩根裹了人皮的骨頭。
女人開始晃動起熱水壺來,與此同時,羌卷聽到自己耳邊響起了清脆的金屬碎片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