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們在火勢徹底不可控之前,将黑蛇山内外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可惜來得還是有些遲,有用的線索要麼被土匪帶走了,要麼就被燒成了灰。軍隊隻能無功而返。
此時回官府的路上就不用再趕了,我們索性先去雲山縣住一夜,也順帶處理處理雲山縣縣令自缢後留下來的一堆破事兒。
是的,雲山縣縣令那老頭兒有膽子作踐百姓,沒膽子伏首認罪,被趙明之一逼問,咬破舌頭自盡了。
此時夜已深濃,驿館房間床上,洛傾川緊緊抱着我。
今日的事讓他心有餘悸,我也回抱住他。
也是我莽撞,着了那幫土匪的道。若不然,也不至于是如今的樣子,丢了線索,傷了傾川。
四周一片寂靜,燭火早已被熄滅。傾川的臉埋在我頸項間,漸漸帶出一片濡濕。
我知曉,這次不是血,是淚。
“……你怎麼忍心身陷險境,丢下我一個人?追衣,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如玉君子的嗓音中帶着哭腔,叫人又心軟,又心疼。
我擡手撫摸他的發:“對不起。下次不會這樣了。”
我一時間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受傷,完好無損地從黑蛇山上下來,都能讓洛傾川流露出這副神情,我實在不敢想象,假如我受了傷……
洛江潛是真的害怕,他害怕他徒有一身才華武藝,手中劍卻連心上人也護不住。
漆黑的房間裡,兩個人相擁而眠,從月上中天一直睡到東方漸白,窗紙上隐約透過晨曦。
第二日處理完一切事務,我寫了封折子報上去,啟程回家。
如今大事已了,回程的路自然不用再那麼緊趕慢趕,況且不少人身上都帶着點傷,也需要修養。晃了三五日,才到了熟悉的地界。
才在家裡坐了不久,明羲就上門來看望。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确定我沒事後,她才開始放心地天南地北和我瞎聊。
“我跟你說,追衣哥。你那官府裡的人當真不行。你才剛剛離開官府,他們就開始上趕着巴結我。一心攀附權貴,好升官進爵呢。這短短幾天邀我去這宴席那宴席的,雖然說我一個都沒答應,但煩都煩死了。”
她又抨擊了會兒湖州官府,就開始聊她師傅這幾天又帶她吃了什麼什麼美食,一邊說一邊把帶來的食盒打開,食物的香氣撲了人一臉。
我享受地眯起眼睛,張開嘴。
下一刻,綿軟的點心送到我唇邊,我滿足地咬了一口:“好吃。”
明羲看我的眼神十分無語:“傾川兄是傷員,你就這麼壓榨人家?”
“那怎麼了?”我無所謂地挑眉,當着明羲的面給了洛傾川一個帶着點心渣子的吻,“我樂意。”
明羲看着洛傾川沾滿點心渣子的側臉和專注看向我的神情,表情更加無語,同時夾雜着一點悲憤。
他倆就不能顧及一下她這個還孑身一人的可憐人嗎?
很明顯是不能的。
入夜。
廂房内燈光昏暗,洛傾川朝我讨要今日喂點心的報酬。
這點報酬很容易,我樂意給他。
隻是可惜這報酬不太安靜,老是噫噫嗚嗚嗯嗯啊啊地叫。
不過洛傾川好像不嫌棄,讨要報酬的動作反而更賣力了些。
我怕他為了這點報酬把身上結了痂的傷口崩開,隻能随順他,雙腿纏在他腰間,任由他肆意擺弄。
到最後,我硬生生被逼得眼尾通紅含淚,顫巍巍地仰頭,吻在他頸側的傷疤上。
一夜紅绡暖,春光無限情。
*
這件事雖然沒查出什麼眉目,但到底鏟除了匪幫,同時處置了草菅人命的地方官員。再加上湖州往日裡被我治理得不錯,順理成章地,我被今上調回了京,升官一級,成了三品戶部侍郎,一時間風頭無兩。
可惜這官帽沒等我舒舒服服地帶上多久,常州突發水災,情況極為危急。朝廷自然不能幹看着,然後今上随手一指,我這個剛從地方回來的倒黴蛋兒又滾了回去。
按以往來說,這樣的災禍除非是鬧得實在太大,否則,一般是京城裡撥款,由地方自行解決。
但黑蛇山一事因為駭人聽聞而鬧得沸沸揚揚,再加上這幾年總是時不時冒點什麼天災人禍出來,今上為了彰顯仁德,鞏固統治,就派了我這個倒黴催的代表朝廷去走一遭,表達一下朝廷對地方的關懷。
這次赈災應當用不了幾個月,我本來不打算和洛傾川一同前往,想讓他好好留在京城養傷。
結果他用行動身體力行地向我證明了他的身體不僅不虛弱,還強壯到幹翻一個我綽綽有餘,我也就隻好随他。
才不是因為我被他弄哭了。
嗯。
絕對不是。
話說洛傾川這厮從哪裡學來那麼些奇技淫巧?!
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是打算喂狗了嗎?!
到了常州,我才領會到一個合格的地方官究竟應該有多狡詐。
那封奏折今上給我看過,按照裡面的描述,常州風雨飄搖,水災又帶來了瘟疫。好像朝廷再不來點赈濟糧赈濟款,常州就能當場滅城。
而實際上的情況雖然算不上輕松,朝廷撥下來的赈濟最多也就用個七成。
剩下的那三成進了誰的口袋,自然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