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拉着衆人後退,又聽見外面的聲音驚慌:“洛公子!”
洛傾川來了?!
我倏然睜大眼。
之前沒聽見熟悉的聲音,我還以為是趙明之趕到黑蛇山帶着一批人去搜查山寨,又派了一批人來找我,結果竟然是洛傾川趕到了?!
怎麼趕到得這麼快?!
不過我現在來不及思考這些,外面那是呼喊他名字的驚慌聲音讓我心髒跳得焦灼,耳邊耳鳴似的嗡嗡作響,不知道洛傾川是要幹什麼。
巨石與金屬撞擊的聲音驟然響起,密集的碎石塊砸在門上牆上發出或尖銳或沉悶的巨響。還沒等人回神,門也被一劍劈開,破破爛爛地倒在一旁,濺起煙塵。
洛傾川就站在那一地狼藉中,身後是沖天而起烈火黑煙,朝我投來一眼。
下一瞬,我整個人被緊緊抱住。後背腰間被手臂箍得發疼,手指幾乎要按進我的肉裡,兩副胸膛相貼,心跳交換得劇烈又密集,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我擡手回抱住面前人,低聲喃喃:“傾川……”
傾川一句話也沒說,隻是手上又加了幾分力氣。就好像他輕輕一松,我就會消失不見。
脖頸處傳來溫熱的濡濕感,慢慢打濕我的衣領。我擡手輕輕一碰,沾了滿手刺目的殷紅。
什麼擁抱的心思都沒有了,我差點一把推開他,險險在推到他的最後一刻收了力,輕輕捏着他肩膀想把他推開。
但洛傾川不放手。
我滿腔心神都系在“洛傾川受傷”這件事身上,語氣一時間有點沖:“放開,讓我看看。”
他還是抱着我:“不放。”
聲線中還帶着顯而易見的顫抖。
我心尖兒一抖,不自覺軟了聲音:“别怕,我在。”手一下一下在他後背輕拍着,安撫他的情緒。
安撫傾川的同時,我擡眼看向一堆或者仰頭看天或者低頭看地的士卒,和親兵對上視線,沖他使了個眼神。
親兵會意,帶着大多數人去搜查山寨,雖然絕大多數東西已經被火燒得差不多,但萬一呢,萬一能從灰燼裡刨出來一點點東西,也是好的。
感受到傾川顫抖得不那麼厲害,我才開口,聲音溫柔到恍若哄騙:“傾川,我沒事,一切都好。讓我看看你,好嗎?”
洛傾川沒有動作,手上的力道卻稍緩。我繼續道:“我很擔心你。讓我看一看,安一下心,好嗎?”
洛傾川緩緩松開手,聲音低得嘶啞:“我沒事的,隻是一點小傷。”
我看着他側頸約莫三寸長的傷口,很想一巴掌把他腦袋打飛,讓他看看究竟什麼是輕傷。
但凡割到動脈,我都可以想想棺材要買什麼木質的最好了。
可是看着他那副樣子,我又生不起氣了。
說到底,都是為了我。
傷口處鮮血流得汨汨,砂石嵌在血觸不到的邊緣。這地方現在水影子都看不見,我隻能接過親兵手裡的麻布,勉強将碎石弄掉後,往傷口上撒了些止血藥,草草包紮上。
隻能等回去再好好處理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幸還是不幸,他身上的傷口除了這一處比較兇險,其他地方的傷口多是多,但都不算深。額頭被劃了一道,手臂上也是傷,握劍的虎口已經被震裂了。
洛傾川此時的情緒已經穩定得差不多了,現在一眼一眼心虛地瞟着我:“追衣。”
我沖他笑笑:“沒事,等會兒回去再跟你算賬。”
那麼大塊石頭他就敢拿劍去劈?!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
洛傾川默默扯住我的袖子。
我本來想把他甩開,告訴他我有多生氣。可是這個家夥不知道跟誰學的陰險狡詐,拿手上的右手牽着我的袖子,我一動,他還露出吃痛的神情。
我:“……”
明知道他是裝給我看的,但再多的怒火也聚不起來了。
歸根究底,是因為他愛我。
換位想一想,如果今日被困在裡面的是他,我也不見得會有多冷靜。說不準飛起一腳就踹在石頭上了。
我沒再試圖扯回衣袖,任由他牽着,跟着領路的小卒,順着他們上山時勉強清理出來的小路往山下走。
走着走着,忽然聽到傾川沙啞的還帶着餘悸的聲音:“追衣,我害怕。”
我知道他說的不是他自己受傷的事。
他看向我,眼睛裡還帶着血絲:“我真的好怕我來晚了,好怕我再也看不見你……”
*
洛江潛才到張家村,就收到了洛江潛遇險的消息。
那小卒是一路跑過來的,看見大部隊時明顯松了口氣,腿一軟,直接跪在了馬前,上氣不接下氣。
“将……将軍……不好了……”
小卒品階低,沒見過馬将軍的樣子,也不認識洛江潛,看他騎在駿馬上,走在衆人之前,就下意識地以為他是将軍。
“這位才是你們的将軍,我隻是同他一道來,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罷了。你慢慢說,出了什麼事?”
洛江潛心下沒來由地慌亂。
他已經從趙岩那裡得到消息,知道鶴岚淵帶着人來了黑蛇山。現在隻有這麼幾個小卒跑得狼狽,不見得鶴岚淵的人影,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洛江潛一把掐斷,順手在心裡往臉上招呼了一巴掌:瞎想些什麼?就不能想點好的嗎?!
小卒好不容易喘勻氣兒,語氣焦急:“将軍,那幫土匪使詐,刺史大人被他們騙進山裡困住了!”
什麼?!
洛江潛抓着缰繩的手霎時收緊,喉口一陣艱澀:“……你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