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後,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小區樓下瀝青路邊茂密的樹頭落下一片陰影,蟬鳴聲此起彼伏,偶爾沿着窗戶縫隙落入客廳。
姜酌阮改完學生作業,喝一口冰水,辦公室忽然嘈雜。
幾個學生抱着籃球走進來,低頭靠牆站成一排,校服被汗水浸濕大片,額頭也是汗。
盛安的校服藍白色,整體是白,衣擺是藍色,白色的部分明顯有幾個髒印子,像打了一架,被踢的。
“李老師,怎麼回事啊這是。”有老師沒忍住問了句。
李老師沉着臉跟在最後面,穿着全國統一的汗衫和西裝長褲,他年歲相比其他老師算大的,教齡也高,在學校有些地位。新來的老師對他挺尊敬。
李老師平時一副笑呵呵的摸樣,此刻臉色不太好看。
聽到這動靜,姜酌阮放下杯子,擡頭看過去。
“一群兔崽子不學好,在樓下當着老師的面打架,學習沒見這麼積極。”
“我看他們不是來學習的,是來翻天的。”
李老師從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那群學生抿着嘴唇不吭聲。
“大熱天的也不怕中暑,以為自己是□□老大是吧。”
有班主任眼尖看出是自己班上的學生,賠笑着把學生叫到面前,訓了一通。
最後幾個人的說辭串在一起,大概還原當時情況。
兩撥人搶一個球場,沒談攏為首打起來了,兩三個學生跑去叫老師,剛好李老師從旁邊路過,他趕緊撥開人群伸手去拉架,沒想到學生打昏頭了,連帶李老師也被踹了幾腳,深灰色的褲子上隐約能看見腳印。
“去,給李老師道歉!”
學生抹了一把汗,慢騰騰挪到李老師面前,低聲說對不起。
好歹在學校待了十幾年,沒必要和一群小孩一般見識,他擺手:“算了,以後注意點,把人踢壞了還得你們家長賠錢。”
“是,謝謝李老師。”
姜酌阮細細看了一圈,還好裡面沒他班上的學生。
等人走了,有老師說:“要我說還是姜老師班上的人省心,這半年幾乎沒沒鬧過事。”
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引到自己身上,姜酌阮開玩笑:“去年我還進警局,這也算省心啊。”
大家想起來鬧到警局那晚,笑着不說了。
上課鈴響,姜酌阮抱着教材和作業去教室,純白棉T恤被壓得貼在身上,夏日裡簡潔的穿搭看起來很清爽。
姜酌阮走到門口,短暫停了幾秒,門關着,裡面安安靜靜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他騰出一隻手輕輕推了推,鐵門悶沉地往後挪動,開了一條縫。剛邁進門裡,砰的一聲,彩帶飄了滿天,迅速落在他衣服上。
有那麼幾秒,姜酌阮人是懵的,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
“姜老師,生,日,快,樂!”
異口同聲的嗓門音量很大,隔壁班騷動了片刻,被老師壓下去。
姜酌阮這才回神。
視線裡,學生們舉着大蛋糕上面插着蠟燭,送到他面前:“姜老師,吹蠟燭啊。”
“許願望。”
“姜老師,你能不能一直教我們。”
他們不知道在哪裡聽到的,提前布置了很多天,就等這天。
姜酌阮看着蛋糕,心裡很感動。
許久之後閉上眼睛,在心裡配合着孩子們許願,一口氣全吹滅了:“你們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話痨學生搶答道:“老師你是不是忘了,辦公室裡有老師個人信息。”
“偷偷去辦公室了?”姜酌阮笑着說。
“沒有沒有,去教作業順便看的。”
姜酌阮沒想和他們計較這些,手裡的東西放在講台上,切好蛋糕分給每一個學生。
這節數學課上不了,姜酌阮就當給他們放了一節課假,學生們挺高興,吃着蛋糕吹空調,在下面講笑話問姜酌阮高中和大學是什麼樣子。
今天是他生日,早上陸景浔問他下班有沒有時間,原來是這個意思。
最近兩天事有些多,明明一個星期前就記起了,越靠近越是容易忘記。
晚上下晚自習,姜酌阮例行去男生寝室檢查,臨近中考,學校為了保證初三生的休息,不允許初一初二學生竄寝在走廊大喊大叫。
他主要就是檢查這些。
不同以往見到老師就像老鼠見到貓,今天的學生挺乖的,洗完澡躺在床上看單詞,要麼已經睡了。
工作完成的格外早。
姜酌阮查完寝直接出了校門,遠遠看見路燈下似乎有人影,走到近處發現是陸景浔。
他站在顯眼的位置,方便姜酌阮出來就能發現他。
“你怎麼來了?”姜酌阮很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大概是在路邊等了一會,溫度有些低:“今天工作完成這麼早。”
陸景浔最近在跟一個項目,一連幾天加班到十一二點才回來。
姜酌阮不覺得有什麼,陸景浔卻想把辦公室搬到家裡。
明明人在身邊,他一天能見到的時間隻有幾個小時。
兩個人的工作量都挺大,工作日晚上隻有親親抱抱,什麼都做不了。
陸景浔忍了很久。
沒日沒夜熬了一周,項目終于進入尾聲,醫院叫住聚餐,他給推了來找姜酌阮。
“你不想我麼。”陸景浔回握住姜酌阮的手,偏頭看他。
姜酌阮實話實說:“挺想的,畢竟以前你每次都比我先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