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淩發覺姜酌阮的異樣,順着視線擡頭。
“這不是你朋友?”許淩記憶力還算不錯,一眼認出這是上次帶他去醫院的男人:“剛好,我還想感謝他呢,多虧有你們……”
姜酌阮從怔愣中回神,拒絕:“……不用。”
幾分鐘後,許淩對面多了一個人。
男人脫掉大衣,搭在椅背上,神色淡漠。
許淩沒察覺氣氛不對勁,遞過去菜單:“想吃什麼再點。”
他招來服務生:“多加一副碗筷。”
陸景浔垂下視線看菜單。
姜酌阮沒再動筷子,桌面上的火鍋煮出來的霧氣擋在中間,咕嘟咕嘟冒泡。
他沒想到這麼巧,隔着一條馬路,會被陸景浔看見。
餘光瞥見陸景浔掃了一眼菜單後合上,似乎沒有什麼想吃的。
姜酌阮停頓兩秒,端起溫水抿了一口。
許淩天生話多,上次因為高燒沒力氣搭話,自陸景浔坐下,他嘴沒停過。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大學沒見酌阮和你來往過。”許淩說:“難不成是高中或者初中的時候同過校?”
陸景浔淡淡嗯了一聲:“高中同學。”
聽到這個回答,姜酌阮默默松口氣,他下意識往旁邊看了一眼,和陸景浔撞上視線,對視兩秒,他默默撇開眼。
有點刻意了。
“我說呢,酌阮大學不是做兼職就是在做兼職的路上,平時除了寝室幾個,也沒見他和其他人說過話。”
“你敢相信,大三最閑的時候,全寝室都談戀愛了,而酌阮還在兼職,真的佩服。”
“就他這張臉,随便找一個女孩估計都會答應,當時還上過表白牆,有人費盡千辛萬苦找到他微信,結果朋友圈全是甜品店的廣告,後來問到我這,我随口提了一嘴,酌阮邊整理衣服邊說,他目前隻對做蛋糕有興趣……”
姜酌阮咳了一聲,打斷許淩:“你東西要煮老了。”
許淩趕緊拿公筷去撈:“靠,給忘了。”
許淩咬一口毛肚,煮得很硬,吃起來有些艱難。
他吃完,随便挑了個話題,沒人提醒,沒有繼續原來的大學生活。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的?”許淩随便聊聊,目前處于剛出來工作沒幾年的階段,湊在一塊隻有工作可以說:“我好像沒聽酌阮提起過你……不會也是師範?”
許淩猜的離譜,因為陸景浔看起來就不像當老師的。
陸景浔指了指對面:“開醫院。”
許淩順着視線看過去,看到醫院門口上面亮起的四個字——寵物醫院。
“原來是你開的,最近也在網上有點火。”許淩想起之前刷到的視頻。
“火?”姜酌阮一時沒搞懂寵物醫院能火在哪裡,猜測:“因為技術好?”
許淩笑了兩聲:“這算一個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當然是醫生長得帥啊。”
姜酌阮懂了。
如果是他,估計也會為這種視頻停留下來。
許淩還想說什麼,陸景浔打斷:“表白牆,然後呢。”
“大學就這些事?”
被他一提醒,許淩記起最開始的話題:“肯定不止……”
“然後就是,酌阮雖然加了人,卻隻宣傳甜品,久而久之,就沒人找他了。
“……”
十幾分鐘裡,許淩把姜酌阮大一到大四的事全部說了一遍,幾乎沒有保留。
那時候的姜酌阮和他接觸最多,許淩知道這些也正常。
“大三秋天開運動會,導員強制要求每個學院每個專業必須報項目,酌阮去跑了三千米,我真的佩服,我連一千米都夠嗆,别說三千了。”
陸景浔安安靜靜聽着,适時開口:“誰得了第一?”
許淩撓撓頭,記起來:“好像是體育學院的,他們專業一點,得第一無可厚非,酌阮也不差,拿了第三名,加了一個學分呢。”
許淩又說:“我覺得酌阮還挺厲害的。”
陸景浔贊同:“确實很棒。”
姜酌阮脊背蓦地一僵,耳垂有些發燙。
雖然曾經發生過,參加運動會的目的也确實是想拿學分,最後加入總成績去評獎學金。
但時隔多年,由另一個人口裡轉述給陸景浔,有種異樣感。姜酌阮問他:“要不要加飲料?”
許淩搖搖瓶子,裡面沒剩多少,點頭:“加,要喝什麼直接點就行。”
姜酌阮拿過菜單,随便點了喝的,他不是口渴想喝水,如果不打斷許淩,不知道要吐出多少陳年往事。
那時候,生活裡隻有兼職和上學,沒有其他有趣的事,實在沒必要讓陸景浔知道。
沒人再提起沒說完的話題。
氣氛陷入無形的僵硬中。
姜酌阮抿了抿唇,給陸景浔手邊的玻璃杯添上水。
陸景浔并沒有喝。
姜酌阮也沒再動筷子。
許久之後,他偷偷看了一眼陸景浔,發現陸景浔也在看他,平靜的目光從眼尾投落下來。
隐秘的無言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姜酌阮把水杯往陸景浔手邊推了一下,由于長期書寫和闆書,他的手很好看,手指細長,被光一照,膚色尤其白。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
水杯在離陸景浔的手背還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下,姜酌阮開口:“甜的,好喝。”
陸景浔手背貼上去:“有點燙,等會喝。”
“行。”
許淩一個人動筷子,有些不好意思,招呼:“吃啊,怎麼都不動。”
姜酌阮應了一聲。
不清楚陸景浔有沒有吃飯,姜酌阮拿起公筷,燙了一些陸景浔以前喜歡吃的菜。
陸景浔看姜酌阮低着頭,夾起來的菜一直往他碗裡放。
他無聲扯了下唇角,夾塊紅糖糍粑遞到姜酌阮嘴邊。
就這樣,當着許淩的面。
陸景浔沒有半分不自然,淡定說:“你嘗嘗,味道還不錯。”
姜酌阮擡眼看向陸景浔,眼裡滿是遲疑。陸景浔挑眉,筷子又往前移動了點。
想到許淩在對面,姜酌阮不好僵持,飛快咬進嘴裡。
高中的時候,姜酌阮挺喜歡甜品,奶油類和油炸的都喜歡,校門口對面的巷子裡,有家炸酸奶的店,姜酌阮是常客。
甜度更好,軟軟糯糯的口感。
姜酌阮緩慢嚼着。
目睹這個場面的許淩夾着菜的手頓在半空中。
這是……什麼意思。他隻是低頭吃了個土豆片,怎麼看不懂了。
不是朋友嗎,朋友還會互相喂對方吃東西?
察覺到許淩的僵硬,姜酌阮解釋:“我們,認識很長時間了。”
“哦……”
“關系比較好。”姜酌阮說出的話自己都不相信,他閉了閉眼,企圖讓許淩相信:“這樣很正常。”
許淩無言:“……是嗎。”
話音未落,陸景浔又扯張紙,擦掉姜酌阮唇角沾上的糖。
動作娴熟又自然。
許淩:“嗯,這也是,關系好?”
姜酌阮勉強嗯了聲。
陸景浔還想再幹什麼,手剛擡起,被人攥住,往下按回到腿上,五指虛虛攏在手腕。
“我自己吃。”姜酌阮微微靠近他,小聲說。
淡淡的,好聞的味道,連帶着另一個人的氣息撲過來。
除去前幾次,他主動找姜酌阮,用了手段睡在姜酌阮家裡,其他時間,姜酌阮都和他保持距離,頭次靠這麼近。
陸景浔任由他攏着手腕,久久沒動。沒半分鐘,姜酌阮收回手。
餘光裡,陸景浔拿起手機,點了幾下屏幕,然後他手機震動起來。
【陸景浔:拿了第三有沒有拍照。】
姜酌阮看着屏幕,慢慢敲出幾個字。
【姜酌阮:拍了。】
【陸景浔:我能看看麼。】
【姜酌阮:不好看。】
【陸景浔:沒事。】
姜酌阮推脫不過,在相冊裡翻了翻,沒找到那時候的照片。
中途換過手機,大概丢了。
【姜酌阮:等我找找……】
這頓飯吃到晚上九點,最後是陸景浔結的賬。
許淩拿着手機,調出的二維碼還沒對準機器,服務員微笑告訴他:“先生,你們這桌的賬單已經有人結過了。”
“誰結的?”許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