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钰冰什麼都沒往下想,匆忙起身,半蹲跪在一側,慢慢扶起南飛年,焦急喚道:“飛年?”
南飛年本想将主人攬過落在一側,可是時間不夠,他來不及那樣做,隻好飛身過去先于主人着地。縱然是提了口氣在身上,仍是被這一下撞得胸口一滞,悶滞的感覺向頭頂湧去,他隻覺腦中昏沉,既而幹咳了幾口才緩過神來。
“主人……咳咳……”南飛年左臂撐在地上支住了身體。
南钰冰忙伸手撫上後背幫他順氣,“怎麼樣?好些了沒?”
南飛年回了回神,維持着半撐的姿勢回了句,“沒事,屬下稍緩些就好。”
南钰冰看着眼前之人發白的面孔,愧疚之意湧上心頭。他低下頭避開飛年的目光,“都怪我,我……我什麼也不會。”
南飛年剛想回答,剛剛那個行事魯莽的姑娘跑了過來,“钰冰哥,你沒事吧?那個,我……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也沒想過你真的不會騎馬,我不該這麼魯莽的,對不起。”她怕自己慢些會支吾着說不出口,于是一口氣把道歉的話都說了出來。
“來,我扶你起來。”南钰冰慢慢扶起飛年。他滿心的不滿,卻又不好說重話傷了清芳,隻瞥了她一眼,“唉,我沒事,有事的是他。”
見清芳滿面愧疚說不出話,南钰冰隻好問道,“旁邊可有休息之處?”
“有,有。就在那邊,跟我來。”
戰清芳轉身,帶着二人向馬場旁的木屋走去。來馬場的人常有些小傷,這木屋就是為此而設。
南钰冰小心翼翼地攙扶着飛年,“一會兒過去我幫你看看。……就算我摔到了地上也不能怎麼樣,你怎麼這麼傻想到這個方法啊?”
“保護主人是屬下的職責。”
“不是……”南钰冰擡腳邁進門檻,将人扶到椅子上,“坐着,别動。”他伸手搭上飛年的手腕,轉頭對站在一旁不語的清芳問道,“清芳,這裡可有傷藥?有的話幫我拿些過來。”
“有,我這就去。”戰清芳出了門吩咐丫鬟去拿,自己則在外面等候。
“還好還好,并無大礙。”南钰冰松下一口氣,擡手去解飛年的上衣,“讓我看看。”他低着頭,細緻認真,一點一點輕輕地拉開飛年胸前的衣服。隻見飛年胸前青紫一片。南钰冰又覺愧疚,“都怪我。”
被按坐在椅子上的南飛年本就自覺逾越,聽得主人又說出此歉疚的話來更是坐不住,“主人不必自責,這本就是屬下應做的,這點傷真的不礙事。”
“哪是什麼你應該。”南钰冰歎了口氣,“這麼多日你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我真的很感激,如今你又不顧自己替我受傷,我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南飛年面露疑惑惶恐之色,奈何被主人按着肩膀無法起身,剛想說出的話被打斷,原是戰清芳送了藥進來。
“钰冰哥,都在這兒了。”
南钰冰看了眼桌上四五個樣式的傷藥,想着這姑娘也頗是實在,忍了笑意,“有勞了。”
“钰冰哥,雲姐姐他們來了,一會兒你……還過來嗎?”戰清芳局促地開口。
不,真沒什麼好玩兒的。南钰冰看了眼飛年青紫的傷,“我就不去了,等我給飛年上過藥,我們倆就先回去歇着了。”
罷了,他又上前拍了拍小姑娘肩膀,“我不生你氣,下回可不要這麼做了,再有一次,你就再也見不到你钰冰哥哥了。好啦,去和你雲姐姐他們玩兒吧。”
清芳微翹了嘴角,“钰冰哥哥我再也不會了!那,我去玩了!”
南钰冰“嗯”了一聲,看着小姑娘轉身離開。
他将桌上幾瓶藥都打開聞了聞,擇了其中一個轉身要給飛年塗上,卻不料剛回頭便看見跪在椅子旁的小影衛。
“啊祖宗你怎麼又跪下了?”南钰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又把人按在椅子上,“以後不要總跪來跪去的啦。來,别動,我給你上藥。”
他沒有管椅子上局促不安的飛年,隻是用手蘸了藥膏,眼睛緊盯着傷處,手指輕輕地在飛年胸口磨搓。
飛年有些慌亂,清涼的藥膏在胸口上被塗勻,主人溫熱的氣息卻燙熱了他的心口。
從沒有人如此對待過他。
影衛閣裡除了不分晝夜嚴苛的訓練,便是一排排叫嚣着的刑具,他曾親眼見過一個犯了錯的影衛被抽筋,也曾在通體長滿刺的鞭子下暈厥數次。那裡隻有賞與罰,生與死,那裡是連陽光都照不進來的地方。
他一直提醒自己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提醒自己早已沒有了感情,他隻需要唯主命是從,隻需要躲在最黑暗的角落裡偷一口氣苟活,不知道會在哪一日,運氣好些死在任務之中,運氣不好惹了主上不悅而挨遍酷刑。
可是這樣的提醒終歸是無用,他有心,但很冷,很孤單,等待被填補,等待被溫暖。他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會這樣過去。
可南钰冰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