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不妙的預感從五條憐的心中擴散開來了,一點一點扭曲成了微妙的危機感。在短暫的一個瞬間裡,她想了很多,而這些雜亂思緒之中,最核心的關鍵點顯然是“我會不會被醜寶取代”。
“怎……怎麼可能呢!哈哈哈。”
五條憐自言自語地說着,努力用自信且幽默的語調,實際上她的自信早就伴随着讪笑飛快地癟下去了,變成一團奇形怪狀的東西,就這麼癱軟在心底,好半天都沒有撲棱一下。
嘴上高呼“怎麼可能!”,心裡裝着的卻滿是“怎麼不可能!”。
醜寶是收納型咒靈,肚子裡能裝下起碼十把咒具都不顯端倪,從功能性上來看,完全和她重複了,還比她厲害了不少,畢竟背着吉他包緊追其後的自己可沒辦法縮成一小團随身攜帶。
單從這方面來看,盡管不太樂意承認,但醜寶确實更加厲害。
可是可是!——五條憐轉念又想。
說到底,醜寶的功能不就隻有搬運咒具而已嘛。她可就不一樣了,不隻具有足夠的智力與機動性,還懂得随機應變。在過去的幾次工作中,她雖然闖禍過幾回,也搞砸過幾回,但相比之下,絕對是幹得漂亮的次數更多。哪怕隻是出于(不存在的)救命之恩,甚爾也該毫不猶豫地選擇她,而不是那隻難看的咒靈嘛!
更何況,她還在認真地照顧着他的孩子呢。
成功把一隻肚子餓就嗷嗷叫的小怪物養成會說話的小海膽,這可不是什麼随便說說的簡單小事。醜寶它做得到嗎!
就這麼保持着窩在玄關的姿勢,五條憐零零散散地想了一大堆。那麼她的自信心是否順利地重新鼓起來了?
抱歉,沒有。
不自信依舊頑固,危機感也沒有消失。思來想去,她決定親自向禅院問問清楚——她指的自然是坐在客廳地毯上玩小汽車的、名字叫做“惠”的那位禅院。
磨磨蹭蹭挪過去,五條憐在他身旁坐下,看他玩了好一會小汽車,才終于找到了插嘴的機會。
“惠——惠!”她夾着喉嚨,用前所未有甜膩膩的語調說,“我和醜寶,你更喜歡誰呀?”
禅院惠依依不舍地從小汽車上挪開視線,茫然地擡起頭,不知道是不是在認真思索,總之隻聽到他特别高興地說:“醜寶!”
“什……!”
五條憐夾不住了,情緒一下子沖出來,她差點破音了。
沒想到在禅院惠的心裡,自己也比不上那隻醜陋難看毫無魅力的咒靈!這可真是……
大受打擊,真的是大受打擊。
她無力地靠在沙發旁,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小海膽亮晶晶的眼睛才好了,更不知道應該給出怎樣哦回答,疲憊地在沙發旁伏了好久,隻差一點就要振作不起來了。
要不現在就收拾收拾自行告退吧,這樣一來,多少還能給自己留點尊嚴,總比被趕出去好得多……
五條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下沉的血液倏地升上頭頂,帶來一種近乎漂浮般的眩暈感。她眨眨眼,一下子清醒了。
不對。離開了這裡,她還能去哪兒?無處可去了!
零花錢是存了一點沒錯,但絕對沒有多到後半生無虞的程度,撐死隻能維持幾個月的生活而已。她暫時也沒有其他賺錢的本事,貌似當禅院家的一顆槲寄生才是人生的最優解法。
想着想着,出走的決心就徹底消失無蹤了,求生欲轉而無限膨脹。她知道,自己得想辦法得到更多的肯定,也要比醜寶展現出更優秀的競争力才行!
沒有半秒鐘猶豫,五條憐立刻帶着小海膽出門去玩了。
先從這個禅院開始攻略起來!
去了公園、去了玩具反鬥城、去了甜品店。平常總不讓吃的冰激淩吃了三個球,喜歡的模型和玩具也統統拿下,錢包随之小小出血,還好沒有到錢庫虧空的程度。
然後,手牽手走回家。
禅院惠個子矮,腿也短,歪歪扭扭,走得費勁。五條憐便放慢了腳步,跟着他的節奏,一點一點挪動在人行道上。
才走了不到一百米,小海膽就累了,沖她伸出手,皺起臉裝作要哭。五條憐完全沒被他騙到,但還是如他所願,把他在懷裡,一起走回家。
整整一年過去,禅院惠長大了好多。去年這時候,他還隻是個小屁孩呢。
如今身量長了,會說話了,變得愈發結實敦實,不變的是自己小得可憐的力氣。
明明度過的是完全相同的三百六十五天,自己卻毫無長進。
個子高了一點五厘米,四舍五入等于零,并且在甚爾的眼中,她依然沒有擺脫矮子的标簽。
心态方面嘛,更是一如既往,去年在擔心甚爾會不會趕他走,現在仍在擔心同樣的問題,真是太沒骨氣了。
光是想想,就有夠憂愁的了。她忍不住歎氣,把滑到肚子上的小海膽重新掂到胸口上。
“惠惠。五條憐輕聲喚他,”現在你喜歡誰多一點?我是說在我和醜寶之間。”
禅院惠不說話,伸手去摟她的脖子,臉直往她頸窩貼。是不情願了嗎,還是自己的心情太過急切,壓迫到他了?
五條憐有點後悔,正想說不回答也沒關系,卻聽到他叽咕着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