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新娘坐上花轎,新郎騎上大馬,暫緩的長龍搖頭擺尾,在一望無邊的大街上,盡情徜徉。
黃昏,遊龍直入侯府。
前庭後院,仿若兩個世界。
前庭。
拜過堂後,世子趙度趁着酒興,強留容恪飲酒作樂。二人交好,恰逢容恪抱得美人歸,自覺圓滿,便破例飲了幾盅。
趙度一面撚轉白玉酒樽,一面歪頭拍打容恪的肩膀,大着舌頭說:“兄弟,哥哥我沒啥說的,隻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趙度虛長容恪一歲,但遠不及容恪老沉穩重。故在外人看來,容恪才是他的大哥。
“把手拿開。”滾下腹中的玉液瓊漿有了溫度,而容恪的聲音依然寒冷徹骨。
趙度砸吧砸吧嘴,搖着手指頭道:“得得得,我又觸犯你的禁忌了,我這就起開。”
說完,搬凳子往遠移了移。
“明隐,你如此不解風情,待會洞房,可别吓哭衛娘子。”安慶公主執半杯酒,在容恪對面的空位上落座,驸馬陸枕戈後腳過來,手裡還夾着一根馬鞭。
趙度醉眼朦胧,咧着嘴戲稱:“哎呀,吃多了酒,幻影都出現了,長公主和驸馬出雙入對了。”
在座無不覺得稀罕。
安慶笑說:“趙世子犯不着稀奇。驸馬他……他這一程子深得我意。”
模樣生得好,伺候人又賣力。特别是生氣起來,恨不能把她掐死的那副戾氣十足的樣兒,簡直令人亢奮。強過繁星樓那起中幹不中用的千倍萬倍。
驸馬緘默無言,卻把手伸向安慶的手,在酒桌下将其完全包裹。
安慶不反抗,映着重重燈光的鳳眼,溢出星兒笑花來。
内院主屋。
衛琳琅貼着床沿危坐。
裙擺曳地,好似開出一朵花,絢麗奪目。
屋子四下無人,靜谧到隻有她自己微弱的氣息。
她鬥膽撩開蓋頭,狹小了大半日的眼界霎時開闊起來。
此地非她的樊月閣,也非容恪的院子,而是另外收拾出來的,名曰攬翠閣;顧名思義,碧瓦朱甍間攬盡四季青翠,雕梁畫棟綴以琉璃飛檐,顯大家氣象。
院外郁郁蔥蔥,景緻宜人;反觀屋子裡,光秃秃的,人氣全無,除卻日常所需的桌椅床櫃外,再無其他。假使此處不是守衛森嚴的侯府,真似叫強盜洗劫一空了一樣。
衛琳琅重重歎氣。看來明日起,務必好好布置布置這屋子了。
正感歎着,外邊隐約可聞幾道交疊的走路聲。
呆鈍須臾,忙忙蓋好蓋頭。
身姿繃得直直的,紋絲不曾晃動。
門扇向兩側打開,婆子丫鬟魚貫而入。
“夫人,侯爺馬上過來,您好生準備準備。”一個女使上來提醒。
衛琳琅微微點頭,眼前不由自主閃過幾月前,于曹宅後院廂房,彼此意亂情迷的畫面。面頰登時如熨鬥燙過般燥熱難耐。
她連忙死咬住下唇,把那一幕幕逼走,又默默安慰自己:攏共沒幾個時辰就天亮了,不過是一咬牙一閉眼的事……沒事的。
“侯爺來了。”自我排解着,有一個人聲響起。
緊接着,由各種音色發出的問候接踵而至,雙目間露出來的半截空間多了雙玄色長靴。
視線上移,定格在喜袍中央纏繞着的玉帶上。腰帶之下,一鎏金腰牌叮當作響。
這枚令牌可整整在她枕頭下躺了好幾個日夜,随同它主人的模樣,深深刻入了記憶裡。
心跳得更快了。
“侯爺,吉時快過了,挑蓋頭吧。”喜娘向容恪呈去喜秤。
“嗯。”
罩頂之物節節揭去,視野立時敞亮起來。
衛琳琅做了好一陣思想工作,心緒漸漸平複。順着對面喜袍的紋路,使目光慢慢上移。
爬過衣領之下若隐若現的喉結,雙目墜入一池攪渾了的水中。
“侯爺又吃酒了?”她對氣味極其敏感,世間種種味道,屬酒氣最不得她意——刺鼻。略嗅一嗅,便勾得她想咳嗽。
容恪略顯遲鈍地點點頭。
衛琳琅掩鼻蹙眉道:“侯爺不若先去洗洗吧。這味熏得我又想咳嗽了……”
滿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萬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容恪喜潔淨,亦不喜歡滿身酒氣,撒了喜秤說:“我很快就回。”
言畢,轉頭直奔浴房。
喜娘滿腹無奈道:“還沒吃合卺酒,怎的說走就走?”
衛琳琅賠笑道:“婆婆,你把東西放着,待會侯爺完事,我們自會吃的。”
寶凝适時現身,好言送走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