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放學,班主任老師把張決明叫到辦公室。
“決明,你别傷心,等過幾天大家就忘了。”老師笑笑,抓着張決明的手,“這下知道騙人不好了吧?”
老師:“小瑩那麼關心你,跑來叫我時都哭了,結果你卻騙她,她當然會生氣。以後再不要說謊了,知道嗎?”
“嗯。”張決明幹巴巴點了個頭,什麼話都沒再說。
往後一段時間,他在班級裡也很少說話了。
老師說得對,小孩記性差,過幾天大家都忘了。忘的不止張決明騙人這件事,也忘了張決明這個人。整整半學期,張決明都沒有交上朋友,他變得越來越沉默。
老師也發現不對,想和張決明溝通,但卻問不出什麼。左思右想放不下心,老師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張皓朗。張皓朗聽了這事,竟請下半天的假,跑學校來接兒子。
那天下午他給張決明接出去,擱車裡問他:“學校裡不開心?問你你怎麼不說呢?”
張決明抿緊嘴,不出聲。
“決明,說話。”張皓朗耐心問。
“爸爸。”張決明好久才說,“我如果說我沒騙人,你信嗎?”
“當然信。”張皓朗立馬應,“我兒子怎麼會騙人呢。”
張決明咧着嘴,樂了。
“那到底怎麼回事?”張皓朗緊接着問。
張決明臉上的笑沒了。其實這時候,他還不懂喬珺的防備。他隻知道答應過媽媽,不能把“秘密”說出口,連爸爸也不能說。
“那我們去吃肯德基吧。”見張決明垮下小臉兒,張皓朗不再問,突然轉了話頭。
“爸爸你真好。”張決明癟着嘴說,一委屈,就想哭。
“不對你好對誰好。”張皓朗蹬一腳油門,車子跑出去,“我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這一下午,張皓朗帶着張決明好吃好玩,等夕陽現了,他總算在張決明臉上又看到了笑。
張皓朗可放了心,帶着好兒子回家,買齊了蔬菜水果,擱樓下坐着,一起等喬珺。
“咱爺倆在這接媽媽,等她回家。”張皓朗抱着張決明,讓張決明坐在他腿上。
“好。”張決明笑。
這當爹的,一見孩子樂,星星月亮都想摘,難怪喬珺成日說他扶不上牆,淨會溺愛兒子。
張皓朗竟說:“學校你要是念的不開心,咱大不了換一個學校,又不差什麼,頂多遠點兒,爸爸有車,天天開車送你。”
聽聽,這屁話要是被喬珺聽去了,絕對要怼上幾嘴。
張決明比他爸懂事,他摟着張皓朗的脖頸:“爸爸,不用,沒什麼事。”
張皓朗被這下摟得合不攏嘴:“那就好。就是小孩子鬧脾氣,幾天就好了,對吧?”
“嗯。”張決明點頭。
“真乖。”
張皓朗一擡眼,正見喬珺從對面過來,他放下張決明:“媽媽回來喽!”
張皓朗笑得開懷,一路小跑着奔喬珺去,又朝喬珺招手。
喬珺起初也是笑的,但她突然變了臉色,大喊一聲:“小心!”
張皓朗隻來得及一愣,随即聽見一陣轟隆的引擎聲在耳邊呼馳,頃刻間又一陣風撲過來,他雙腳離地,被大力撞倒,腦子嗡嗡亂叫。
那從拐彎處奔出來的摩托車飛馳而過,一個急轉彎消失在視線裡。
“爸爸!——媽媽!——”張決明從後面大叫着跑過來。
“怎麼騎車的?”張皓朗對着摩托車飛走的方向吼,連個尾氣影子都沒罵着。
“你沒事吧?哪受傷了沒有?”
這一聲喚,張皓朗才發現喬珺竟撲在自己身上。
“我沒事。”張皓朗沒好氣地說,一低頭見喬珺腳踝處有血,他急了,一把攥過喬珺的小腿,“你給我看看!”
仔細看了好一陣,隻見血,哪裡有傷?
“這怎麼......你傷哪了?”張皓朗一激靈——剛才摩托車過來的時候,喬珺離他起碼幾米遠,那電光火石的刹那,她是怎麼撲過來的?
夕陽漸深,成了滾燙的血紅色,灑在喬珺半張臉上。她張開淡色的嘴唇,冰冷的手握住張皓朗的手:“皓朗......”
她的手太冷,張皓朗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你到底傷哪了?”張皓朗又問一遍。
喬珺無話可說,隻是搖搖頭。
張決明站在父母身邊,從這一刻,他的手指尖開始發涼。
山鬼血脈漸漸覺醒,入夜以後,張決明的手徹底冷掉,再沒有暖熱過。
。
後來,張皓朗慢慢不對勁了。
他想起了很多事,越是想,就越害怕。
他和喬珺在一起近八年,記憶裡竟想不起喬珺受過傷,生過病,對于一個常人來說,這實在不正常。
喬珺手腳一貫冰涼,他怎麼捂都捂不熱。
喬珺生張決明的時候,分明是夏天,無風無雨,可那夜他卻冷得要命。
那陰冷叫他汗毛戰栗,似乎有隻冰涼的鬼手在身上亂爬......
一半細思極恐,一半自己吓自己。
再加上那天摩托車的事喬珺始終沒有解釋過,她腳踝上的血也不知從何而來......
張皓朗怕了。他忽然起了個可怕的念頭——喬珺,該不會不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