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以前隻知道山鬼身上帶着長生鈴,畢竟這東西陰氣重,就連山鬼的靈氣也壓不住它......”
“所以,張決明怕自己今晚一去再回不來了,才把長生鈴交給你,告訴你裡面養的是我妹妹的魂魄。”周啟尊打斷說。
“......嗯。”郭青璇别開眼,沒再看周啟尊——看一個腰闆兒挺直的男人崩潰,不是一件好事。
一陣死寂,周啟尊深吸了口氣,從張決明床邊站起來,将長生鈴遞給郭青璇:“長生鈴一直在動,你看看。看看怎麼回事。”
“......”郭青璇歎口氣,拿過周啟尊手中的長生鈴,低頭一看,她眉心蹙起,“長生鈴缺了山鬼的血,又被兇煞傷到,周怿應該很痛苦。她現在本該沒有魂識的,可她......她好像有話對你說。”
“有什麼辦法嗎?”
“我試試。”郭青璇閉上眼,再睜眼時雙目青光一閃,長生鈴被她抛到半空,她手腕挽出一朵水花,推去長生鈴上。
長生鈴在半空震動一陣,突然落下,郭青璇伸手接住,長生鈴在她手心中發出忽明忽滅的光,許久,裡面傳出周怿虛弱的聲音:“哥......”
周啟尊雙手攥緊拳頭,手背上血管爆突。
“哥......”周怿又喚了聲。
“哥在這。”周啟尊動喚嘴唇,下巴控制不住發抖。
“你沒事太好了......”周怿聽見周啟尊的聲音,似乎放了心,明顯更加洩勁了。
“對不起,哥......是我們一直不敢......”周怿的話含糊了,聲音也傳不遠,周啟尊彎下腰,将耳朵貼近長生鈴才隐約聽見,“别怪決明......”
“從你救過決明開始,他就......一直......”長生鈴的光熄了,也不再動。
周啟尊保持着彎腰的姿勢俯了很久,終于緩緩直起身子,垂着眼睛看鈴铛。
“我......我讓我二叔想想辦法?”郭青璇試探着問。
周啟尊僵硬着,堪堪點了個頭。
郭青璇輕輕掃了眼床上的張決明:“不過我不能跟你保證,畢竟幽冥的東西,還是需要山鬼的。”
郭青璇帶着長生鈴出去了。
門是關好的,窗戶是關好的,窗簾也緊密得拉好。屋裡隻有周啟尊和張決明。
周啟尊屏住呼吸,幾乎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去聽,卻怎麼也聽不見空氣裡張決明的喘息聲。他看向張決明,張決明臉上痛苦的表情還在,那疼痛的樣子還在——人還活着。
周啟尊搖晃兩下,倚靠張決明床邊,慢慢坐到地上。
用手捶地,把自己打傷是楞頭傻子才做的事,屁用沒有。屁用沒有。——周啟尊這麼想。
知道張決明獨身去找死的時候,他已經捶過一次了,别再犯病,别再犯病。——周啟尊這麼想。
他這麼想,同時提起胳膊,一拳狠狠悶去地上,一連悶了不知幾拳,将那原本就傷了的手弄得傷上加傷,皮開肉綻。
“周啟尊......”
周啟尊猛一激靈,瘋了似地一高從地上蹿起來,仿佛死鬼詐了屍。
“周啟尊......”聲音輕輕綿綿地破碎。
是張決明在喚他。
張決明雙唇幹燥蒼白,僅僅細小地蠕動,從唇縫裡哼出周啟尊的名字。
周啟尊坐到床邊,伸手摸張決明的臉。
他用指腹擦過張決明的面頰:“決明,你醒過來了嗎?”
“周......”張決明呻吟,痛苦地歪了下頭,他胸前慢慢開始起伏,周啟尊終于聽見了他輕淺的呼吸。
“決明。”周啟尊捏起張決明一縷頭發,放在指尖揉。這發絲又黑又軟,“你喜歡我這麼多年......”
他能想明白周怿沒說完的話。就算不長心肝也能想明白——誰會為一個不相幹的人,流八年的血,護他妹妹的魂魄。
但周怿的話他也想不明白——周怿說“從你救過決明開始”。
他想不明白:“決明,我憑什麼本事,能救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