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喊疼了......”周啟尊不住重複。
一連很久,很久很久,從周運恒枉死那天開始;從蔣秋琴變成植物人,家被一把火燒光開始;從周怿下落不明開始......從他被邪祟算計開始......周啟尊每時每刻都在怨恨自己的無能。
誰能懂他的煎熬?他算個什麼?如果注定無能為力,束手無策,那人到底為什麼要長一顆心?
“周大哥,你别這樣。這不怨你。”林眷鼻酸,兩句話沒說完,哭腔倒上來了。
他忽然想到林棕柏沒了那天,他也是這麼恨的。恨自己。
“周大哥......”林眷打個嗝兒,眼淚滾下來。
“你哭什麼?煩不煩!”門又被推開,郭小彤拿着兩杯溫水進來。
小兔子剛醒,精氣神兒還不足,但聽說張決明傷了,立馬撒蹄子跑進來看人,結果還沒等進門就聽林眷抽鼻涕,登時就想一杯水潑林眷臉上,澆他晦氣。
郭小彤兩步過來,給手裡的杯子放到桌上,她不客氣地扒拉開林眷,低頭瞧......
不罵林眷煩了,她自己更煩。郭小彤眼圈通紅,嚷囔:“大人怎麼一動不動?......”
她一把掐住林眷的胳膊,害怕:“那肋骨都......大人......”
“别說了。”林眷捂住郭小彤的眼睛——再說,他們周大哥受不了的。
“你出去找藥箱進來,周大哥身上也好多傷呢。”林眷對郭小彤說。
郭小彤連忙點頭,抓把臉,轉身出去。
“等一下。”周啟尊突然叫住郭小彤。
“怎麼了周大哥?”郭小彤回身問。
“你幫我把郭青璇叫進來。”周啟尊伸手掏兜,将長生鈴從兜裡拿出來,“從剛才開始,這鈴铛就一直在動。”
長生鈴的确在周啟尊掌心動彈,一下一下,間或微弱地抖動。
周啟尊握緊長生鈴:“讓郭青璇進來......看看我妹妹。”
“你妹妹?”林眷和郭小彤不知内情,雙雙傻了眼。
“這長生鈴怎麼變成血紅色了?”林眷愣着。
“你知道這東西?”周啟尊立馬問。
林眷:“嗯。大概知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我隻是聽師父說起過。長生鈴是幽冥的東西,以黃泉下長生樹的根骨煉作,是養陰魂的寶貝。可它陰氣太重,非要算清,更像個邪物,就連我們走腳的陰人都不敢亂碰。”
林眷突然反應過來:“原來大人一直用血喂養的陰魂,是周大哥的妹妹啊!”
“用血喂養?”周啟尊急問,“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這個......這道理很簡單。長生樹的樹根再厲害,扒皮拆筋,那根骨也不過作了個容器。山鬼的血脈......唔......山鬼是大荒生來的魑魅領主,大荒山又是初始地脈,山鬼的氣血自然通連天地。再解釋清楚些,周大哥你也看見了,大人的傷能自己痊愈,所以他的血就是長生鈴最好的生息,最好的養料。”
周啟尊的臉色越來越差,林眷說得也艱難:“我曾親眼看見大人用血喂過長生鈴。加上這鈴铛上山鬼的氣息很重,大人應該喂了它許多年了。”
周啟尊捧着長生鈴,手心手背都疼起來。長生鈴每每微微抖一下,他就撕心裂肺一次。不僅為了鈴裡的周怿,也為了張決明。
八年多的時間裡,他從不知有“張決明”三個字,從不知有這麼個漂亮的年輕人。在他不知道的背後,張決明都為他做了什麼?做了多少?
周啟尊望着張決明,仿佛雙眼被埋進了一片荊棘倒刺,每一寸的視線都生出劇痛來。
“我......我去叫璇姐。”郭小彤察覺到氣氛不對,風快跑出去叫人。
小兔子蹦跶得利索,剛出去不消一會兒,郭青璇就進來了。
“小彤林眷,你們兩個去馬博遠那吧。二叔剛幫他去了煞,他需要照料。”郭青璇進屋瞧見周啟尊手中的長生鈴,立馬将這兩隻打發出去。
林眷明白事兒,當時應下,拽着郭小彤出去了。
郭青璇和周啟尊兩兩靜默,郭青璇半晌才憋出一聲:“你......長生鈴裡是你妹妹......”
“我知道了。”周啟尊的啞聲淡淡的。
郭青璇:“陰魂的陰氣太重......我猜......恐怕他們也是擔心傷了你,才遲遲沒有跟你說。”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周啟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