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張決明剛滿十四歲,撻罰還在上一任山鬼——張決明的母親喬珺手裡,尚未傳任給他。
關于當年的事,張決明一直沒有查清楚,甚至連閻羅殿都沒有一個明确的記錄,閻羅王的解釋也含糊不清。
張決明隻知道,那天冥淵異動,九幽門裂開了個大口子。冥淵大地處在十八層地獄最深底,地獄業火滾滾而落,所過之處鬼魅縱行,怨鬼悲嚎。
九幽門後是什麼,張決明來不及看清,當時尚且年幼的他被母親竭力推出了幽冥。
等他再被閻羅王從人世尋回去,冥淵的異動已經平息,他的媽媽變成了堵住九幽門裂縫的一塊石頭。
閻羅王告訴他,喬珺以身作封,平了九幽之亂,而他,便理應續任山鬼一職,守衛九幽門。
從那以後,他這不人不鬼的雜種就接下了撻罰和赤豹,成了九幽門的守門鬼,大荒山鬼。
。
“是你?”張決明呼吸間全是腥辣的血氣。
“沒錯。”兇爪的五根手指張開,做出人無奈時攤手的動作,“九幽門的确是我一頭撞開的。”
他笑意嘲諷:“這麼多年,你自己母親的死還弄不清楚,卻有心思管别人的家仇,欺負喬珺成了塊石頭,什麼都看不見?你倒也不怕她傷心。”
别人的家仇?周啟尊愣了下。
越是在危險絕望的關頭,他的腦子轉得越快。除了非比尋常的膽魄和行動力,這也是他多年軍旅生涯培養出的冷靜。
周啟尊幾乎一瞬間就起了心思——所謂“别人的家仇”,難道是指他周家的事?
周啟尊隻和張決明提過周怿失蹤,至于自家的血債,他并沒有多說,難道張決明早就知道了?
“怎麼不說話了?”男人大笑起來,“你真是沒出息。”
“山鬼魑魅,不過一張漂亮皮囊。喬珺膽大妄為,和凡人在一起,生下你。看看你,隻有模樣遺傳了她,性子卻和她半點不像。”
男人的聲音低了些,那是刀尖般的輕語,将張決明刺穿:“唯唯諾諾,空守了八年,實在可憐。”
八年?周啟尊心裡又畫魂兒了。他對這時間很敏感。
“少廢話!”
周啟尊在身後,張決明不能再讓這混賬多說半個字,再說,這五指兇爪定然沒安好心,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将當年九幽門的事告訴他。
張決明縱身飛躍,撻罰高高掀起火焰,烈火對着那五指兇爪紛紛揚落。
張決明全身的肌肉緊繃,勁瘦的腰用力躬起,整個軀幹在半空躬成了一個半弧型,仿佛一把淬火而出,鋒利精美的彎刀。
周啟尊盯着張決明,視線被定住了。
可張決明一鞭子落空,撻罰将大地打出一道溝印,那五指兇爪卻從原地突然消失不見了!
“就知道你又着急。”男人的聲音在後頭響起,兇爪竟跑到了張決明身後!
張決明猛地轉身,又是一鞭子打出去,這回兇爪挨下這一記,黢黑的煞氣被全部打散,張決明這才看明白那爪子上到底有什麼乾坤,竟連撻罰都傷不得它。
是鱗片。盔甲一般,無堅不摧的漆黑的鱗片。密密麻麻的黑鱗隐隐閃過血紅色的光澤,被火色照耀,格外詭異。
“龍爪?”郭青璇脫口說,她想過去,卻被赤豹堵住。
她手臂上的燒傷已經潰爛,膿血止不住往下流,但她不顧上。郭青璇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五指兇爪,不敢置信地說:“這是龍爪......”
張決明面色極慘,眉頭皺起——是龍?
龍族是上古聖族,哪裡來了這麼一條大煞孽畜?
“龍族......”張決明忽然明白了,“你撞九幽門,難道是為了裡面的龍骨?”
相傳,大荒山聖封閉九幽時曾将一具龍骨封進九幽門後,那是叛出龍族的逆龍骨脊。
據說大荒山聖為了降服逆龍廢了不少功夫,最終将其抽筋剜角,拔除逆鱗,這才把它徹底殺滅,封骨于九幽。
但這隻是一種說法,百年來,九幽門後面的東西一直沒有誰敢說明。
“聰明。”男人說。
張決明大驚。真有龍骨?那是它自己的龍骨?可它又是如何複生的?如若不是,這又是在讨什麼債?
張決明強忍渾身劇痛,将湧到嗓子眼兒的血水生生咽了下去:“有本事現出真身,隻露一隻爪子,吓不倒人。”
“對付你,一隻爪就夠了。”男人不以為然,“而且,我也不是為了吓唬你才來的。這次請你們下來,是想讓山鬼大人幫個忙。”
“隻要大人肯幫我,對面火陣裡的赤豹,青龍,還有......”男人短促地笑了下,“還有那個周家人,我不會傷他們分毫。”
周家人——他果真和周家有冤仇!
“當然,趕屍族的小當家也會還給你,保證一根手指頭都不少。”
“山鬼大人,要不要聽聽我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