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在高處,溫度越低,周啟尊剛才耗費了不少體力,身上也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磕碰傷,一番折騰,早已經筋疲力竭。
他不自覺地往張決明身上靠,但轉念想到張決明背上重傷,一個激靈又彈了起來。
“不好意思,弄疼你沒?”周啟尊問,他發現自己嘴唇木了,說話時都感覺不到嘴唇在動。
“不疼。”張決明頓了頓,問周啟尊,“冷嗎?”
“怎麼可能不疼。”周啟尊啧了聲。
周啟尊:“有點冷。胳膊腿全木了,沒什麼感覺了。”
還真是沒什麼感覺,連腦子也一塊兒木了。被赤豹駝着在天上飛,他都不覺得有什麼稀罕驚悚的。果然,人的承受力是無限的。
張決明皺起眉,垂眼往下看了眼,拍拍赤豹腦袋:“去下面那個山洞裡。”
“山洞?”周啟尊也往下看了眼,但除了濃稠的奶白色山霧,他什麼也沒看見。
“你眼神兒可真好使......”周啟尊悻悻地說。
“山霧陣是用來困住窮奇的,不讓它跑到外頭。但我沒想到你會被帶進來。”張決明說。
“要下去了。”張決明短短籲出口氣,“可能不穩......你抱着我。”
“......嗯。”周啟尊兩條胳膊圈過張決明的腰,輕輕摟上去,“你腰上沒傷吧?”
“......沒有。”張決明抿了抿唇,“你抱緊些,小心點。”
“好。”周啟尊将張決明的腰抱結實。
勁瘦的腰,精細,但不單薄。抱上去,就覺得安穩了。
啧。
轉眼間赤豹落地,停在一口山洞前。
這山洞一定很深,打眼望進去漆黑一片。周啟尊和張決明從赤豹身上跳下來,張決明先往前跨出一步,指尖輕輕搓動,再往洞裡一彈,洞中立刻就地生出一簇火來。
這火離洞口不遠,正好能照亮周啟尊的視線。
“先進去吧,别往深處走。”張決明說。
“嗯。”周啟尊點頭。
周啟尊擡腿往裡走,雙腳終于落實到大地上。剛才那一串死裡逃生過來,這會兒踩實地面竟有些莫名的感動。
腿還是木的,但腳底闆已經開始麻酥酥地疼起來,正在恢複知覺。
往洞裡走了兩步,感覺到火焰的溫暖,周啟尊舒了口氣。
“你......哎?”周啟尊回頭一看,張決明居然沒跟他一起進洞,還杵在洞口站着。
“怎麼不進來,站洞口幹什麼?”周啟尊問,他走回去。
然後就見對面的赤豹哼唧一聲,縮脖耷拉尾巴,委屈巴巴地趴下了。
周啟尊:“嗯?”
好好一頭威風凜凜的紅火豹子,腳下生焰,奔騰于山雲之中。可現在,怎麼擡不起頭了?
周啟尊看了眼張決明的臉色,明白了點。
“這小東西通人性,别怪它。”他替赤豹求情,“赤豹是聽我的,才把我帶回去找你的。”
周啟尊:“我們現在都沒事了,你就别死心眼了吧?”
“......”張決明扭過臉看周啟尊。
沒事?
這膽大包天的人衣服破爛,滿臉血污,身上數不清多少淤青血口。還有他脖子上......
就這副尊容,他還好意思給赤豹求情。
“下不為例。”張決明對赤豹說。
赤豹“咕噜”一聲,聽這動靜,估摸是怕極了。
但周啟尊不太理解。張決明除了身手好,算不上什麼狠角兒,性子更不厲害,赤豹至于怕成這樣?誇張了吧?難道山鬼有什麼血脈壓制?
周啟尊看向張決明:“......”
張決明擰着一對好看的眉頭,正目光幽深地盯着他。
周啟尊:“......”
眼睛清透漂亮的人,一旦用這種怨念的眼神看人,殺傷力格外翻倍,不僅能把怨氣表達得淋漓盡緻,還多加了一份赤條條的委屈。
周啟尊可受不住這個,他擺了下手,指赤豹:“好了,我和它一樣,也下不為例,以後都聽你的,行吧?”
赤豹這孽畜還挺會趕場兒,又趕快唧唧一聲,附和周啟尊。
這一人一畜,全不讨喜,哪知人張決明根本不吃這一套。
張決明兩步走到周啟尊跟前,視線從周啟尊臉上掃過,停在他脖子上。
張決明沉聲說:“你為什麼不帶化煞符?”
周啟尊:“......”
被張決明這麼一說,周啟尊才想起這茬。今天去火葬場送雷東陽,換了劉檢借給他的衣服,那化煞符沒來得及特意帶上。他自然也是沒料到,光天化日,火葬廠裡還能出幺蛾子。
那化煞符那麼厲害,連青龍的尾巴都能戳個窟窿,如果今天揣在身上,周啟尊起碼不會這樣被動。
“你明明答應過我,會随身帶着。”張決明說着,忍不住伸手觸碰周啟尊的脖子。
“......化煞......嘶,疼......”周啟尊疼得差點跳腳。
他當兵的,沒少受傷,大疤小疤留下來,養成了一身耐疼的本事,一般傷痛從不大驚小怪,但張決明碰這一下,疼得要命。
“我脖子怎麼了?”周啟尊龇牙咧嘴地問。
張決明聲音越壓越低:“你脖子上有一隻黑手印。”
第一眼看周啟尊張決明就看見了,他脖子上有一隻不大的黑手印,是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弄上的。看大小就知道,是女人的手。